山行日期:2022.5.8-2022.5.9
即便天氣預報不好,林道上沿途的營地都已經搭設好了帳篷,自組商業協作皆有,甚至還擺放了一露營餐桌上面擺設了奉茶般大小的鐵桶裝著熱水,的確能好好撫慰操勞一日的旅人的疲憊;但我們只是過客,日頭逐漸西下,我們忍著疲累繼續馬不停蹄地向前走,行經紅磚屋時也只是匆匆取水,又繞了幾個彎,終於找到一塊完美的營地,寬廣平坦,又有著絕佳的隱密性可以讓我們放聲高歌,火速把背包放下,大家各自分頭搭帳、煮飯,在這被我們命名為公園營地的松針林中好好安頓自己。
在杰哥的巧手下,一鍋豐盛的料理很快就變了出來,加上陳芃悉心照料的鹹豬肉,食物豐沛到張同學不用再拿出他背包中源源不絕的麵包解饞止飢;山林裡的夜晚純淨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酒杯一輪接著一輪,我們就著光圍繞成一圈隨意地聊天、歡笑、歌唱,不分年齡與性別,大夥兒都在山裡釋放心中的小孩。而隨著夜色越發的深沉,笑聲逐漸換成鼾聲,與林中貓頭鷹的咕咕聲響相互唱和。
凌晨三點大家魚貫起身,打開頭燈照亮漆黑的路,摸著早黑在金明真路上的箭竹海叢穿梭,約莫三個小時後抵達閂山山頂。小小的三角點上只有我們,雲霧慢慢飄散揭開整個中央山脈稜線的面紗。我們拿著地圖,對著對面的山頭,試著一一點名:鈴鳴無名、鬼門關斷崖、中央尖、畢祿羊頭……,若翻到山的另一面,屏風合歡奇萊、守城大山、太魯閣山脈…..,就在雲海上若隱若現,每座山有每座山的個性風格:令人心裡發寒的崩壁、黑色岩塊的山頭、綠色草坡綿延柔軟的稜線,而孤立的守城大山,仿若是海上孤島,天上仙境。))
回程路上,金明真山徑的箭竹海沾滿了雨水,雨衣雨褲穿好,時而拿著手上的登山杖揮一揮,想要先抖掉樹葉上的露珠,也需要不時確認路底;好不容易回到營地,大夥兒心滿意足吃著臨時加碼的鮪魚厚片土司早餐,然後在領隊精準的控時下,準時九點拔營回程。
回程是長達十多公里的傳統林道,如果沒有歌唱教學、會車道的創意擺拍,閂山之門的雄偉壯闊,很難以熬過這單調卻需要不停趕時間的康莊大道。而變態的學長字典裡沒有疲倦二字,時不時突然停下腳步拿起地圖問學員現在的位置,以及其判斷的依據。見習生如我,雖然沒有被逼問的壓力,但在這股好學的氛圍之中,我也無法如往常一般放任自己的思緒跟著蜿蜒的山徑在森林裡漫遊,而是強迫自己集中意識,注意著腳下與眼前的地景變化,不時對照著紙本地圖去揣摩我在這座山林中的位置。然後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對於距離與時間掌握的漠然,過於放大微地形,忽略了等高線上地形坡度與現地的相互對照等等。
郭熊在他的書中寫道,布農獵人對於地形地貌有一種詩意的判讀,那是長期沈浸在森林裡的五感直覺;即便我再心嚮往之,充其量也只是漫遊於其上的匆匆過客。然而這一次的旅程,則是讓我抽離於自我的思緒、腳下的觸感,笨拙地用頭腦與雙眼去解讀這座山的形貌,以及它與其他稜線的連結。
我們試圖在短暫的山行中建立起與自然的連結,並創造著獨一無二的回憶:那些我們一起經歷過的事件、滔滔不絕的聊天、以及放聲哼唱的歌謠,在往後的日子只要提起關鍵字便會有著相識而笑的默契;那些在這個季節裡才有機會看到的萬紫千紅繁花盛開,深夜樹林裡與白腹鼯鼠的地空對視,著迷望進他閃亮的雙眸,以及一對優雅美麗的帝雉悠閒地在邊坡漫步,旁若無人地專注找尋著地面上的小蟲。種種的意外美麗都讓人忘卻了趕行程的壓力而停下了腳步,森林中的時間計算不是分針秒針精準的滴滴答答,而是由各種事件的集合來去數算時間的流轉。
行至柵欄處即為旅程的終點,在顛簸的得利卡上,想起展哥在闡述野地教育的價值時,再三提到野地環境的特殊性:在沒有時間刻度,空間上也無需套入社會框架的野地中,我們在趨向真實的環境,學習著如何使生命更趨向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