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市場一早便擠滿人,平常高價的水果無人問,這幾天卻人人搶著要。畢竟祭奉祖先的貢盤,定不能少了水果,這樣才能保佑新的一年。
老早便同母親前往市場採購,不單單是水果,家中年菜也得由母親採買。市集人多,更是聚集了不少孩子,各個都穿了一伸喜氣的衣裳。一上午就這樣繁忙的過完了,瞧著一車袋子,清點時才猛然想起沒買到水果。這大過年,中午陽光大的很,攤販早已將攤位拉近了屋子,生怕炎熱吞噬了這一箱箱甜美的果實。
沒了陽光的照射,水果看著黯淡無光,沒了點生氣。我同母親商討著要不明日再來採買,她卻擺了擺頭,說明天尚有急事,不能耽擱了。我四處張望,忽而瞧見那家店,屋子上也沒掛招牌,水果擺得像梯田似的,整齊疊的像金子塔被砍去了尖頭,平整卻不尖銳。我指了指那處,那角落女孩許是巧合,抬眼便對上了我的,我朝她揮了揮手,她卻低下頭繼續擺弄小手。我站在對面街上,瞧不清女孩的神情及她手中的東西,不禁更引起我的興致。
母親朝我指的方向看,認出了是她以前常常光顧的生意攤,如今竟成了店,著實驚喜她了。她上門跟老闆談自己想要的水果,老闆指了指冰箱,又拍了拍箱子,跟她說保證貨好。我也不好干站在一旁,絕不是還在好奇那女孩手中把玩的東西。我取下安全帽,探身瞧了瞧她。她的位置在兩個橘子架間,前方放了個籃子和收錢箱,最上方架著抬電子秤,像是個小型收銀站。
她眼角撇了撇我,不理,繼續拿水果剪枝剪的刀鋒削橘子莖。她動作穩定,手指細嫩泛紅,一手握著橘子莖,一手按住刀鋒,向前刮下莖的表皮。左手邊的架子上已放置了數條白色的桿子,大抵都是橘子莖脫了衣服的樣子,我拿著一根把玩,問她這是什麼?她回應道:「中午生意不好,無聊玩玩,你放在鼻尖,能聞到些清香。」拉下鼻尖的口罩,輕輕嗅了嗅,並沒有什麼清香。不知何時,那女孩停下了手邊動作,瞧著我嗅阿嗅的模樣,嘴角輕勾,笑了。
「這好像沒什麼味道。」
「恩,大概削的時候才有,我自己也沒聞過削好的桿子。」
瞧她毫不在意丟了根新的在架子上,想必也真的是閒閒削著玩的。但她削的漂亮,每個桿子都直立的站好,好似亭亭玉立的公子,一襲白衣風中自舞。
「你怎麼削的?」
「握著這刀,輕輕刮過去便可。」
瞧她動作輕巧,我不禁有種自己也能削個「公子」出來的錯覺,問他能否讓自己也試試看。女孩穿著件樸素的短袖衣服,沒有幾分喜氣,卻像是佇立在書房外的竹子,透露著幾絲淡雅沉穩。衣袖下的手臂細嫩,手指白皙。應當不是長年在此幫忙,但大過年間,女孩子又何嘗不想添幾件衣物,逛街花錢呢?坐在這裡看店,想必也有幾分不願。
不禁想起自家孩子現在放假也整日滑手機,也從未說過要出來逛逛,不禁搖了搖頭。在這炙熱又吵雜的街頭,瞧她如此靜謐的活在自己的世界,做著這年頭孩子不做的事,也是稀奇。
「好像沒有這麼簡單哈哈。」
我傻笑了幾聲,刀鋒在我手中亂抖,那剛剛削的綠衣公子被我划破了衣裳,深深刮傷了皮膚。女孩輕輕接過刀柄和橘子莖,溫柔的動作像個書院裡的公主,她又笑了。她笑得淡卻並非冷笑,沒有一絲嘲諷和不禮貌,更像是一種習慣,習慣朝人笑,分享喜悅。她繼續削著那被我刮傷的「公子」,一邊問我幾歲了。
我回道:「你猜猜我幾歲了?」
她抬了抬眉毛,似乎對於這樣的回答有些傻眼,她低頭想了想說:「高中生,或許大學。」
「我在工作了呢!」
我長的矮,臉也沒幾分老氣,想必是剛剛那些對話,使她懷疑了大人的定義。
「感覺像個學生,三十?」
「哈哈...再大,每次出門都被人這樣問,哀。」
「噗,是嗎,你瞧著很有活力...。」
剩下的話,她講的小聲,就像一陣風吹走了。我問她剛剛說什麼,沒聽清,她只是笑了笑。
「我覺得你這個都可以當成藝術品了,要不拿去賣?」
我也不糾結那話,拿著「公子」在陽光下比對比對,跟網路上那些小飾品一樣可愛。我向她要一根,她點頭,我拿著幾根比劃著。她瞧著我,那表情好像在說「第一次有人關心這個,怪人」。
我也不清楚為何對著小玩意有興趣,也許是看到她的臉,與她對話後的高興。使我不禁有些遺憾沒能多聊會,便只能拿這小公子當成回憶,哪天拿起來玩玩,便能想起這天的雅興。
臨走前,她朝我揮了揮小手,表情如一開始一般平淡又溫和。我高興地揮手告別,瞧見我上車離去,她才繼續低頭把玩著橘子莖。
透過後車鏡似乎看到她學著我剛剛的動作,將橘子莖對著陽光看了會,不知瞧出了什麼奧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