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搶讀|隨時都有可能宣告結束的寬鬆關係,比刺繡線更纖細、更脆弱的連結──三浦紫苑《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

2022/07/29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日劇中的四個女性角色,左起:鶴代、佐知、雪乃、多惠美
……佐知的隔壁,雪乃的房間還亮著燈。佐知敲門後就直接打開門問:

「妳現在有空嗎?」

「怎麼了?」

雪乃坐在床上,打開雙腳邊做伸展操邊讀雜誌。佐知覺得那是大叔才會看的雜誌,雪乃說是上司看完送給她的,她每星期都會乖乖地從頭讀到尾。雪乃說這種大叔週刊的內容,從演藝八卦到財經、健康資訊都有,可以做為在公司聊天的話題。

佐知反手關上房門,在淡粉色的地毯坐下。雪乃房裡的東西很少,無論何時來訪,都收拾得井井有條。與她上班時嚴謹的打扮相比,室內擺飾的用色很女孩子氣,床罩是高雅的玫瑰紅,梳妝台兼書桌則是貓腳古董風。

至於多惠美的房間,本人雖然十足女孩子氣,房間卻一團亂,應該掛在衣架上的衣服在椅子上堆積成山,而且搬進來都過了一年,化妝品還是從紙箱裡拿進拿出,床邊的牆上貼著外國足球選手的海報。佐知問她是那名選手的粉絲嗎?多惠美說她不知道那是誰,但身材是她的菜。

但多惠美還是很有男人緣,甚至還跟男人同居過,所以男女交往這回事真是深不可測。想到這裡,佐知總算想起自己來找雪乃的理由:「對了,我是來跟妳說多惠的事。」

「欸,妳聽我說,多惠太誇張了,她清洗完浴室,窗戶居然就那樣開著沒關。」

「是喔?」雪乃把雜誌挪到旁邊,伸手抓住腳尖。「可是妳跟我說也不能怎樣啊。」

「多惠已經睡昏了嘛。」

「真拿她沒辦法。」雪乃以貓般的柔軟度伸展肌肉,「我會提醒她一聲的……呵呵。」

「怎麼了?幹嘛笑?」

「總覺得我好像爸爸。」

「是啊,妳很可靠嘛。」

佐知是心懷信賴和感謝這麼說的,雪乃一瞬間卻懷疑這是否是種諷刺,但很快就發現佐知是真心的,瞬間愣住。在佐知心中,父親到底是怎麼樣的形象?雪乃疑惑,但沒有深究。因為即使她沒聽過詳情,但牧田家顯然沒有「父親」,而且可以推測出佐知八成不知道何謂父親。

「不對。」雪乃說,「我說自己像爸爸,只是隨口敷衍『好好好,我會勸解她』,避免橫生風波的態度。」

「咦?什麼嘛,妳是在敷衍我喔?」

「不是啦,我會好好跟多惠說的。」

「嗯,麻煩妳了。」

雪乃俯視著完全放下心來的佐知,在床上盤起腿。

「佐知好像媽媽,擔心這擔心那,三更半夜在家裡四處檢查。」

「會嗎?那多惠是我們的女兒嗎?」

「我才不要那種呆女兒。」

「欸,妳很過分耶。那我媽呢?」

「就是多惠的奶奶吧。」
「把她當老太婆,我媽會殺了妳。」佐知笑道,「多惠的事確實讓人擔心,可是妳自己呢?」

「我怎麼了?」

「住在我家,要交往什麼的很不方便吧?」

牧田家有個不成文規定:男賓止步。一方面是為了防範感情糾紛於未然,維護四個女人平靜的生活,而且從雪乃和多惠美搬進來以前,母女倆就在這個家裡過著修女般潔淨的每一天。

佐知學生時代和幾個男生交往過,但見面的地方都是對方的住處或旅館,從來不曾帶回家介紹給鶴代。就算介紹,鶴代一定也只會瞥上一眼,「哼」個一聲,然後一結束,肯定就會把對方從頭到腳批評得體無完膚。天哪,太恐怖了——佐知一陣哆嗦。不用多說,母親對女兒的尖牙利齒總是媲美利劍,而且還附帶刺進去就難以拔除的尖刺。

為了避免莫名地受傷害,佐知向來採取直接讓男人遠離自家的對策,但近年工作頗為忙碌,而且都是關在自己房間裡聚精會神地投入,根本沒機會邂逅異性。甚至這三個月來,算得上交談過的異性就只有山田,景況淒涼。不只是自家,感覺連佐知自身都快成為男性絕緣體了。

鶴代的情史不管是現在還是過去,都被一層鋼鐵簾幕所遮蔽著。佐知也不特別好奇。感覺簾幕掀開來一看,會是一片茫洋的空白,目睹這個事實,比被告知「其實媽是百人斬」更教人害怕。

「我搬出去比較好嗎?」雪乃的聲音傳來。

佐知回神,「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忙搖頭說,「妳在外面上班,一定會認識男生吧。我只是覺得如果有交往的對象,一個人住或許比較方便。」

「我說啊,」雪乃嘆道,「踏出門就能邂逅男人,這只是妳的幻想。」

「是嗎?」

「雖然我可以理解妳這麼希望的心情,但沒有對象的人,不管是關在房間裡,還是待在一大群人裡面,終究都是一個人。」

「這個事實太殘酷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而且妳以為我幾歲了?就算有覺得不錯的對象,幾乎也都結婚了,不然就是比我小十歲左右。妳還有去搞不倫或者追求小鮮肉的力氣嗎?」

「沒有。」

「我也沒有。所以就算不是一個人住,也完全沒問題。」

原來如此——佐知深感同意。看到多惠美,就會覺得單身女子總是在談戀愛,或是有戀愛相關的麻煩纏身,進而擔心起完全沒有這種情形的自己是不是異類?但發現雪乃也是同類,自己並非落單孤立,這個事實讓佐知大感安心。身邊有同伴,是多麼地鼓舞人心啊!
另一方面,雪乃解讀為佐知到現在似乎都還以為「自己只要進入戀愛的狩獵場,一定就能找到對象」,對佐知的天真無邪感到驚訝。佐知這一連串發言,真意是「我也就罷了,雪乃應該還有很多機會,把妳困在這個家裡,實在過意不去」,但雪乃無從得知她這番用心,反而擔心佐知整天關在家裡刺繡,或許沒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徐娘半老了。

我們在戀愛市場上,已經是賣剩的、沒人要的了,就算極罕見地出現撿剩菜的男人,也都是些有家室卻想要享受方便的戀愛遊戲,又沒有能吸引年輕女子的魅力或財力的半吊子傢伙。那麼年輕男人呢?世上有數不清的年輕可愛小姐,一樣輪不到我們去搶。雪乃猶豫是不是該把這慘烈的現實告訴佐知,但最後想想「唉,犯不著」,決定保持沉默。反正佐知只要有針線和布就足夠了,看起來也不像是真心熱切渴望和男人交往。

說穿了,雪乃心想,佐知跟我對別人都太不寬容了。不管是要求別人還是被別人要求、原諒別人還是被別人原諒,都一樣麻煩,而且會覺得自己的領域受到侵犯。這樣的人,也只好單身了。

要是還住在白百合莊,半夜突然有朋友跑來,不經同意就闖進房間自顧自地開聊,自己一定會暴躁地心想:「這傢伙搞什麼?」與當時相比,雪乃培養出寬容的心態,甚至能夠享受佐知的來訪和對話。在牧田家與他人同居的生活,對雪乃來說就像是一種復健,她想起已是二十年前,和父母及哥哥整天打打鬧鬧的每一天,那樣無法依自己的節奏、憑自己的經濟能力生活的日子。受拘束、不自由,也沒辦法選擇喜愛的室內擺設,在醬油和老柱子等各種氣味圍繞中生活著,愛恨摻半、半鹹不淡的日子。

「有妳住在這裡,真是太好了。」佐知說。

「怎麼了?突然說這個。」雪乃笑道。

雪乃剛好想起夏目漱石的《心》的一段:「我們活在這個充滿自由、獨立、自我的現代,代價就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這樣的寂寞。」但是看著直白地表達喜愛之情的佐知,她開始覺得要超越「寂寞」的唯一方法,不是男人也不是家庭制度,或許是隨時都有可能宣告結束的寬鬆關係,就像她們這樣甚至無法好好說明為何會住在一起,比刺繡線更纖細、更脆弱的連結。

寂寞地獄。不過古往今來,人類又曾在哪個時代活得像天堂?雪乃這回背著佐知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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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那個家的四個女人》日本讀者心得
◎閱讀的期間及讀完後都覺得心裡滿溢一股不可思議的幸福感,很暖心的作品。
◎在四個主角的生活中感受到滿滿的愛!雖然也有不開心,但每天平平淡淡地過下去,就和我們每個人的生活一樣,讀完心靈被療癒了。
◎溫柔地肯定並接受每一個人,是三浦紫苑作品中最重要且共通的元素。
◎登場人物都很有個性,非常有趣,後半段突然展開的劇情十足三浦紫苑風格,太棒了。
◎淡雅的開場,中段忽然進入各種神祕事件,讀完心裡充滿溫暖的一冊。
◎一窺沒有男性的女人樂園!讀完餘韻綿長,推薦給對現實或刺激作品感到厭煩、想要休息緩和一下心靈的人。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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