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什麼樣的生活呢?是歲月靜好?還是起伏跌宕?
我本來以為,這是兩種互相矛盾的存在,你選擇了一個,自然代表要放棄另一個。
可當我身處在這個場景中,我改變了想法,它們其實是可以同時存在的,比如此刻的我,坐在夕陽的殘光下,周圍是涼亭,綠藤,灰磚,青草……吹著並不清涼的晚風,感受著毛孔根本無法閉合的夏天。
面前是一個老人帶著不足兩歲的小男孩,重複地朝噴泉下游的池子裏扔青草。
他還沒有熟練掌握直立行走這項技能,往返於草坪和水池的一米距離,他總惦記著趴幾步,穿著開襠褲,露出「布魯塞爾第一公民」的小東西。
人類喜歡所有「小」的存在,動物的幼崽,迷你的玩具,小小的,初生一般純潔,卻足矣反襯大人世界的骯髒。
可稚嫩的膝蓋經不起磨砂磚面的折磨,他奶奶不厭其煩地告訴他:「站起來走,站起來走……」
就像記憶裏有一個人也曾不厭其煩地告訴我:「好好活著,好好活著……」
小孩子不理解站起來走的好處,我同樣不理解好好活著的終極,果然,人無論多大年紀,都是看不清自己的,撒潑尿照照也不行。
我餘光看著祖孫倆不厭其煩的重複著,螢幕上是那個女孩吃著西瓜的畫面,這一刻真的歲月靜好,甚至掩蓋了偷窺這件事本身有多麼的醜陋!
我靠在溫熱的石柱上,思想和時間同時消失在我的感官中。
阿泰的電話打破了面前的畫面,我接通電話,發出的第一聲「喂」有些嚇到我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嗓子啞了。
「在哪呢?」阿泰問我。
「我也不太知道,一個社區裏。」我如實回答。
「你嗓子怎麼了?」
「可能是有些上火,沒事!」
我掐著喉嚨上薄薄的皮膚,不出意外那裏一會兒會出現一片痧紅。
「阿月,我大學室友叫我去吃飯,但是我不想去。」
「阿田去嗎?」
「是另外一個人組織的,應該會叫他,但是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去。」
阿泰的聲音有些鬱悶,頓了幾秒後說:「他應該也沒臉見我吧!」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阿田再沒有任何消息,也不在他們群裏說話,平日裏日更的朋友圈也突然安靜下來。
「阿泰,我們沒做錯什麼事,躲著不見的人,不應該是你。」
「我就是覺得,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就算沒有阿田,我也無法毫無心防的和他們再喝酒聊天,怕喝多了說出來些什麼。」
「那你想失去另外兩個朋友嗎?」
阿泰再次沉默許久,「不想,我本來朋友就很少。」
「去吧,不要給自己太大心理壓力,見到阿田你可以選擇打他一頓,或者罵他個狗血淋頭,反正別委屈了自己。」
「我長這麼大,還沒打過架。」阿泰笑得有些心酸,像是羞於承認自己的童年不完整。
「希望你永遠沒有需要打架解決的事情。」
「像你多有經驗似的,那我晚上跟他們吃飯,但這次都不帶女朋友……」
「正好,我也享受下單身生活!」
「去吃點好吃的,晚上我早點回來。」
他很照顧我的感受,是個溫柔的男友。我知道他給我打電話還有一層目的,他怕我知道他和大學同學吃飯會不高興,事實上,我並不在乎他跟那個阿田會怎麼樣。
甚至就算他倆當場和好,我也不會責怪阿泰!
我跟阿田,只能說是臭魚碰上爛蝦,我臭的不低調,他爛的不招搖。
掛斷電話,阿泰給我發了二百的紅包,特意標上:晚飯錢!
我收下紅包,再次打開上帝之眼,女孩的西瓜被放在了一邊,盤著兩條大長腿坐在沙發上,專心的看電視,那個男人似乎並不在家,一直都沒出現。
太陽已經徹底躲在樓後,這個城市的另一面呼之欲出,想想和阿泰同居的這段時間,我確實沒有什麼一個人的時間,我最後抬頭看了看面前的這幢樓,一扇扇玻璃窗像是網頁上等待點擊的統一封面,裏面可能正在隨機上演煙火人間的片段。
抻了抻屁股後邊的連衣裙,因為久坐堆出了很多褶皺,我捨不得離開這裏,即使坐得下身發麻。
但我知道,我的跟蹤也只能這樣告一段落,與她,近在眼前,卻也依然是遙不可及的再見。
離開社區,我沿著馬路走,打開導航才發現,這裏竟然離阿泰的房子很近,正門就在阿泰家小區的斜對面,這讓我很意外。
這個城市太大,大到任何角落對我來說都很陌生,毫無歸屬感。
可悲!
這個城市又似乎很小,連個激情的視頻都會被自己領導看到。
可笑!
在這附近有個很大的人工湖,我和阿泰去早市的時候路過一次,到了晚上,那裏的廣場很熱鬧,我決定去那附近找些吃的。
走到廣場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街燈接連亮起,像是打開了夜生活的開關,到了夜行生物陸續出洞的時候。
我沿著湖邊走了一會兒,找了個燒烤攤,在最靠邊的座位坐了下來。
身後是一大片大理石鋪好的開闊地,很多年輕人在那裏滑滑板,我坐在那裏,點好了一堆烤串,又要了三瓶啤酒,安靜等待。
勁爆的音樂也掩蓋不了滑板輪子一趟趟劃過的聲音,我百無聊賴地側頭看他們在臺階上做著各種危險的動作,摔跤是常有的事情,他們跟不怕疼一樣,爬起來繼續滑。
烤串陸續上來,我用牙咬開一瓶啤酒,也不用杯子,對瓶吹!一口肉串,一口啤酒,很像前幾年在小縣城的時候,才幾年光景,我像變了個人。
那時我和幾個所謂的「姐妹」總一起吃燒烤,可吃並不是目的,臭得瑟才是!
年輕女孩,特別喜歡暴露並不豐滿的身材,總有種迷之自信,將並不飽滿的胸脯使勁兒擠在一起,大方地露出半個,牛仔短褲也是短到極限,即使這樣,為數不多的面料上還有很多的破洞。
腰更是要露出一段,一字打頭的年紀,小肚子上真是沒有贅肉,即使喝過啤酒,坐著依然沒有游泳圈。
如今呢?
我摸了摸隱藏在連衣裙下的小肚腩,軟乎乎的兩層,還好現在不再執迷於短上衣,否則連坐都不敢坐。
才幾年,新陳代謝已經在叫囂著減慢,以前喝多少酒,第二天都是好人一個,現在已經不敢輕易宿醉,第二天頭疼得像要裂開。
熬夜更是,那時候八塊錢就可以在網吧看一晚上的韓劇,第二天還能一切照常,現在熬一夜,第二天連跟人說話都會斷片,出現短暫性的死機!
想到這裏,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現在的我知道性感不等於暴露,影影綽綽的,才更吊人胃口。現在的我知道,吸引人的目光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大概率會引來麻煩,而我現在,最怕麻煩。
啤酒醉人很慢,喝光一瓶之後,我覺得我毫無醉意,把手機橫著立在啤酒瓶上,再次打開了上帝之眼。
無論怎麼喝酒,我還是忘不了那個女孩,忘不了她的一頭白金色的短髮,忘不了她小麥色的皮膚,還有她聞芒果的樣子……
酒意慢慢上湧,烤串有些涼了,我喊老闆來給我熱一下,低頭看再手機,就看到了讓我酒精散盡的畫面。
男人推開了房門,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他將手中的東西放下,走到女孩面前,俯身親吻,他的一只手扶住女孩的後脖頸,手指在白金色的頭髮裏時隱時現。
女孩挺直上身,上揚著頭,延展的喉嚨像是一把打開的摺扇,配合著他的親吻,男人的另一只手撥開她臉上的碎發,順著她的臉頰向下親著,直到她的鎖骨,這裏是他彎腰的極限。
我跟著呼吸急促起來,一時間,我不知道更想成為畫面裏的誰,在嘈雜的環境中看到這一幕,讓我血脈噴張。
老闆送來了加熱過的烤串,因為再次過火,本就不大的肉塊變得更小,更焦,我聞著蛋白質焦香的味道,大口喝著啤酒,因為動作過猛,一些酒順著我的嘴角溢了出來,我無暇顧及,用手背抿了抿,繼續看著手機螢幕裏鮮活的畫面。
男人放開了她,轉身去了洗手間,女人站起身,背對著攝像頭的角度撕開了胸貼,丟在了茶几上,快速跟隨男人的腳步走了進去,隨著那扇只能看到一小半的浴室門關上,我的心也被攔截在那扇門外。
那一刻,我有些憤怒!
他們進去要做什麼?答案似乎不言而喻,他們會怎樣開始呢?會是誰佔據主導呢?會是溫柔的,還是激烈的?還是會像上次那樣,強烈到後背淤青!
反復的思考讓我開始焦慮,這種呼吸快而淺的滋味很難受,我不敢去思考這是不是舊病復發的表像,只能慢慢地調整著呼吸。
我盯著那扇門,不停喝著啤酒,三瓶空了,叫老闆又拿來三瓶!
第四瓶喝了一半,重新加熱的烤串已經再次變涼,而我已經吃不下了。
是女孩先從浴室走出來的,身上未著一物,通過攝像頭,我甚至能看到她腹部肌肉的線條,那應該叫馬甲線吧,怎麼會這麼美!像是用濕透的陶泥捏出來的一般,手感一定很好。
我大口喝著啤酒,看著她踮著腳尖從浴室走出來,小跑著向臥室跑去。
不要,不要,不要回臥室,我不要再被隔在門外,我不要看著剛剛的空房間獨自發呆……
可憐可憐我,不要進去!
我手緊緊的握著啤酒瓶子,眼睛想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盯著螢幕,以至於我都沒發現我的身後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他正略過我,和我同時看著手機裏的畫面。
男人從浴室裏走了出來,同樣赤條條的,幾大步將女人攔腰扛起來,放倒在攝像頭的正下方的沙發上,他難道是聽見了我的祈禱?我覺得呼吸瞬間暢通起來!
他走向電腦,很快返回來,我以為他是取什麼安全措施,可回來的時候,他手裏多了個細長的東西,攝像頭並不是特別的清晰,但我好像已經猜到了會是個什麼東西!
是他想這麼做?還是她想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