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一顆流星

那天是一個荷蘭的朋友引領我進門的。在阿姆斯特丹的街道上四處逛逛，一睹紅燈區長什麼樣子之後我們一群人去了他家喝酒聊天。

想當然在這個合法的地方，大家難免都想嘗試抽一下，尤其是我們這種亞洲人。
他很用心的裝飾跟整理他的房間，昏暗的暖黃燈光跟薰香都讓我們很放鬆。事實上他已經先抽幾口了，已經在狀態內，但從外表看感覺不出異樣。

老實說心情是有點忐忑，雖然有經驗老道的朋友們在，但看到之前在網路上爬文大家的敘述都不一，有的人感到噁心想吐，有的人很放鬆很快樂，有的人覺得自己一直在掉下去。我一方面很擔心自己不知道會變成什麼狀態，一方面又很好奇會得到怎樣的解放。

抽第一口的時候就失敗了。
連菸都不會抽的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把氣體吸進肺裡。
朋友們想了想決定先讓我學抽菸開始，打火機點燃它的時候，手指夾著煙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我好像變得不像自己了，一種變壞了的感覺？電影裡不是都把抽菸的人拍得很有魅力嗎？甚至在劇場工作時，一到休息時間我們幾個黑衣人也是快速溜去戶外呼吸幾口，好像在舒壓什麼又好像沒有，總之一直以來好像就討厭不了那個氣味，可能要等到它侵蝕我的健康的時候才會反感吧。

後來我感受到涼菸進到肺部的感覺，終於會了一些，不小心嗆一下。大家捻熄菸的方式都不同，有人會乖乖收好，有人喜歡戳牆壁，有人喜歡踩在腳下，有人喜歡往窗外丟。我最後想了想壞事還是給別人做。

回到他那個溫馨的小房間，牆上滿滿的海報和塗鴉，混雜著特殊的氣味，當時的空間感與氛圍一直印在我的腦海中難以揮去。
大家席地而坐彼此聊天，比起喝酒大家更喜歡喝茶，他們說抽這個比喝酒舒服多了，喝酒會醉，這個不會，還很健康，不會上癮。我一個外行人聽起來只覺得他們在唬爛。

所以其實聞久了也不臭，還記得當時一出阿姆斯特丹的中央車站，那個讓我震驚的味道，嫌棄了好久。慢慢進入狀態後沒有那麼多迷幻的色彩跑出來，也沒有掉下去或放大的感覺，只有莫名的很快樂、放鬆，而且很想笑。感謝他們沒有幫我用太多。

那一整晚我一直在想童年，還有反省自己活二十年做錯了很多事情，對不起誰，如果重來我會不會重蹈覆徹。
結果我發現還是會，我他媽還是一樣會犯錯，因為好像一直學不會狠下心來做取捨，自以為什麼都能顧全，但被看透手腳的樣子很難堪。
然後我一直想著，好想要一顆流星。想把流星握在手裡，觸感應該是周圍很熱，但核心卻非常冰涼。吞下去以後像跳跳糖一樣在身體裡亂竄，冰涼地刺痛著骨髓。想要一顆接著一顆的流星，在這個空間跟大家共享。
有時候想到的時空是亂掉的，有時候在安特衛普（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在蘆洲，偶爾又會跳到松鶴或是谷關，記憶是好的也有痛苦的，也有很丟臉的時候，無言的是人腦沒辦法選擇性遺忘，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好了，但用蹩腳的英文形容過往時還是會流淚。

我們一邊聽大家的故事，一邊享受當下。有時候當我意識到，啊，此時此刻，這個瞬間，這個當下在一起的人事物以後都不會再有了的時候，我就會變得格外珍惜，但時間就像沙子一樣，總是會很細微的從手指間的縫隙消逝。

前陣子有朋友說喜歡我的內在。仔細想想這好像是我收過最棒的話，對我來說就像讚美一樣。不是說我喜歡你的才華，我喜歡你的個性，喜歡你的外表，喜歡你的全部，不是，都不是，是清楚簡單的說我喜歡這個人，她的內在。
我感到很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