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突然想抽菸?」替我點燃的時候,見我生疏持菸和不熟練的動作,你是愛麗絲夢遊仙境的柴郡貓,饒富興味地問道。
一直都覺得你的笑容很好看。
嗯,題外話。
「怎麼抽啊?先教我。」你拿走我手中的菸示範了幾口,理所當然到彷彿那隻菸原本就是你的,接著又遞了回來。
我們的熟稔與共用並存。
「吶,你試試。」一臉淡然以為你是抽了十幾年的老菸槍,也不過比我多上手幾個月而已。
「沒什麼感覺欸。」
「你抽太小口了,根本沒吸到。」
「我怕嗆到啊!」
「試試看,然後讓菸停留在口中一下。」
「這樣有吸到肺裡嗎?」
「煙的樣子要呈現霧狀才有,你這樣只是把它吐出來而已。」
「那,再抽一口。」
「多試幾次就能抓到訣竅了。」
「好。」
不曉得是尼古丁漸漸起作用,還是接近凌晨的晚風輕拂,飄然了焦慮的心緒。
「只是覺得,接下來要說的事很適合來根菸。」在姿態依舊笨拙的吸吐氛圍間,我緩緩道出這句話。
「下個月我要離開台北了。」
「怎麼?」口氣些微起伏,而這已經表現了你的訝異。
「被我告知的每個人都覺得突然,但我已經考慮這件事一段時間了。」
「為什麼想回去?」
「因為我不要台北了,我想跟台北分手。」
「這是怎樣的形容?」
「你不覺得,我們生存在這,都像在跟這座城市談戀愛嗎?」緩緩吐出一口,煙霧逐漸有了朦朧細緻的模樣,「你也是啊,還正在跟台北談戀愛。」
「是嗎…?在城市生活像跟某人談戀愛的樣子。」沉吟一會,你從口袋的菸盒裡拿出菸,熟練地就口。
不得不說,你的修長手指也過份得好看,菸在你手裡的樣子是那般適宜。
「然後意識到,和一個人談戀愛的時候,自己就是獨自在面對他的一切,所有與他有關的人事物,好與壞的,冷暖自知。」盯著手中的菸,意外有些著迷在黑暗中那微小火光。
「還愛嗎……」附上欲言又止的語氣,開放式的詢問,是你自己對這樣的問題也賦予許多想像空間和答案吧。
「還愛呢,在還有愛的時候離開最好了……或者,已經不夠愛了吧,也可以這樣解讀。」
你點點頭。
「離開上一任以後還待在台北,活成這個城市的樣子,屬於這裡的一部份……可是,現在更多的時候,感受的是自己不歸屬於這。」
點燃的煙頭伴隨著沉默,若有所思。
「下個月的話…你不是說,要和想過的人低調過這次生日?」
「落空了,」菸剛燒過一半,「我不是說我不想活過28歲?」
「嗯。」
「因為本來有期待才讓我覺得接下來的生日有些存在意義,我不想在那個當下那個場景,傷感著這裡應該兩個人一起來才對,我才不想當黎耀輝。」
告訴你、告訴自己不要做黎耀輝,為的是不讓自己的處境顯得難堪,我們一起看哭了
片子幾次,在我眼底,這樣愛一個人特別卑微。
這次你笑了,嘴角輕輕上揚,「沒事,就算每個人的寂寞都很相像,也不要讓他當你的何寶榮。」
即使知道,這樣想的同時,早就已經是那樣子。
「所以我不想要哭著過生日,想要在還撐得住前先走掉。」沒來由地,忽然覺得滿嘴苦澀。
那個誰和他出現在視線裡的時候,胃依舊一陣痙攣、心底也緊縮著,可是我沒哭,其實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沒有掉淚,或許正因為曾經重疊兩人的世界,明白不適合安放在一塊吧。
也好,黎耀輝這個角色給別人做,苦情讓別人唱,半刻的欣羨也很快能被理智洗掉。
「下次還抽嗎?」
「不了,這事多來幾次,對身心都不好,」有些使勁地揉撚熄滅菸蒂,就好像黎耀輝不再替何寶榮安放好一盒盒的菸等著,我想後來的他也不會跟戲裡一樣因此留戀什麼的,「成了習慣的話,要戒就難了。」低頭看著香菸屍體,最難以忍受的,是繼續在這裡過著數日子等待的生活。
「是呢,都不好。」你熄了煙頭,結束在這個話題上。「之後下去找你?」
「當然,必須的。」我搭著你的肩,「讓我最不捨的就是你。」該怎麼說,除了他以外。
可我想你是懂的,甚至比我所能理解的還要明白,置身其中的,總是不夠清醒。
幾乎要被無法解釋的複雜情感給掐得窒息,當察覺到除了那個人,其他的陪伴都成了其次、都是替代。
遠走,說不定是逃開捨不得放下的人的最快途徑,把跟他的時光交錯置放原地,反正,故事的未來都給了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