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我們各自雕琢寂寞

發現她的時候，她正做著與我同樣的事情：抽菸。

正確的來說，我們坐在相近的角落，對著同一片天空，同樣地發著呆。兩隻手上的兩根菸像是一個道具，更像是一個刻意戴上的首飾，我們各自雕琢寂寞，但七星以及藍星的菸絲卻在空氣裡不安分地交纏起來，這讓我想起上一個與男人作愛的夜晚，那早已蒸發的汗味此時又刺激著我的鼻腔，導致整個身體開始不舒服地蠢動起來。

「妳抽七星？為什麼？」很爛的台詞，但倘若我是男性也絕不會以小姐您好面熟來當作搭訕的開場白。雖然，我真覺得她有些眼熟。

她瞥了我一眼，那眼神裡帶著輕蔑或者說輕佻？「因為習慣。」

回答的聲音也是冷冷的。很明顯的她並沒有什麼攀談的念頭。但我這人什麼本事也沒有，厚臉皮倒是練的刀槍不入。「習慣總有個來頭吧？」

她笑了，仍舊有那麼點目中無人的氣勢，「就算有，我為什麼非得告訴你呢？」

也對。我聳聳肩。兩個陌生人，兩個陌生的女人，就算有緣分坐在同一方塊裡一同抽了根菸，也不代表非得有點什麼交流。我們總是在擦肩而過，然而當誰的長髮拂過我的肩頭，我還是會忍不住想回頭眺望在我肩頭上遺留下頭皮屑的兇手。

或者是留下我的頭皮屑的傢伙。

「我可以告訴你，我為什麼抽藍星喔。」我也勾起唇角，自覺得臉上應該掛著靦腆而誠摯的笑容。

「喔？為什麼？」她看起來一點期待也沒有。

但我笑得更開心了，驕傲地昂首抬頭，「一切，都是因為─愛！」

「......」

啊哈哈哈哈，雖然只有幾秒鐘，但我想幾十年後我還是不會忘記葉子當時臉上稍縱即逝的表情。錯愕之後她的臉頰還在抽搐，「你為什麼不說豆漿濃？這更冷吧？」

「喂，我的興趣不是說冷笑話啦！」

「但是你很有天份。」她說，「只不過創意需要加強。」話完冷哼了聲，將抽完的菸蒂扔在腳邊踐踏。我假想那蹂躪的力道是踩在我的臉上，嗯，挺痛的。

「可是我是認真的呢。」換我忿忿地踩我的菸蒂。她的模樣若是女王，我大概只像小孩子在胡鬧些無聊的委屈。「當初，有個男人請了我根藍星。」

「喔？」愛情故事總有讓人駐足的誘因，只見葉子挑著眉，「然後？」

「我拒絕了。」

「為什麼呢？」

「因為我喜歡他，從他手裡接過菸讓我感到不自在。」想起當初啊，我又幽幽地嘆氣。

葉子靜默了。

她帶著奇怪的眼神審視著我，好一會兒才說，「你這人很彆扭。」

「哪有！只是、只是...愛他讓我彆扭啊。」我好沮喪。瞪著地上被輾成不成模樣的菸屍，我只覺得那就是自己在愛情裡的死樣。

「該不會之後你就只抽藍星吧？」

「對啊，只抽藍星。」

之後那男人又請了我其他牌子的菸，我雖再也沒有拒絕，私底下卻只抽藍星，就算是為了自己一時的羞怯哀悼吧，我也不知道這種奇怪的執著到底有什麼意義？只能以我大概是很喜歡、很喜歡他，簡單的就把自己造成的慣性給唬弄過去。

欸，是愛啊。

「所以果真是因為愛囉？那你連耍冷的天份也沒有了。」

喂！為了回饋她的冷言冷語，我使盡力氣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不過，」葉子揮揮手，在轉過身前留下一句，「還挺可愛的。」

她走了。

留下雖不知道為何被誇獎，但就算莫名奇妙被誇獎還是會很開心很得意很驕傲的我留在原地，一臉燦爛地掏出菸盒裡的最後一根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