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翻譯】-打工度假 (上篇)

2022/08/18閱讀時間約 5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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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這篇好長,原文分了很多段,我就只分上下。
首先我要先聲明,這篇文章超乎想像的長,但結局很普通,
建議真的是無聊到發慌的人再來看。
那,已經提醒過大家了,就開始吧。
這是在我大三時發生的事。
快要放暑假之前,我和大學同學總共五個人,計畫要到海邊旅行。
在規劃行程時,其中一個人提到,既然都要到海邊去了,要不要乾脆在那打工。
我暑假本來就沒有什麼計畫,所以馬上就說OK,
另外兩個人因為有什麼研討會的集訓,不能打工,
於是最後確定五個人裡面,三個人打工,剩下的兩個人就以旅行的方式,來我們打工的地方住。
於是,首要任務就是先找到打工的地方,三個人為此分別做了很功課。透過網路搜尋到很多相關資訊,其中標註「歡迎同好」的也非常多,
我們從這些旅館裡選中了一間,當然是選在被稱為獵豔聖地的海邊附近,這是一定要的。
接著打電話去應徵,一切都談得很順利,電話中也提到有朋友想要一起過來住兩、三天,
「那可要連他們的分一起努力喔」老闆娘一句話就答應了。
在計畫大致底定之後,感到非常興奮的一行人,一時興起就直接前往溫泉度假會館,結束後再到朋友住的公寓集合,大家就頂著一張剛泡完溫泉滑溜溜的臉,仔細規劃著搭訕成功以後的活動。
接著包含我在內,我們三人前往旅館的日子終於到來。
這是我第一次打工度假,心情就像是遊戲「我的夏天」裡的主角一樣,既興奮又期待。
到達目的地時,眼前看見的是一棟兩層樓高,蠻寬敞的建築物。招牌寫著OO旅館,但其實比較像民宿,用一句話形容的話,就是鄉下阿嬤家,我覺得應該叫做OO莊園還比較適合。
我們在門口打了聲招呼,有一位年輕的女子,臉上掛著微笑走出來迎接我們。
此時我內心又更澎湃了。
旅館裡總共有七間房間。客房四間、給大家用餐的大廳一間、以及員工宿舍兩間。我們一邊聽著說明,一邊初次來到大廳。
在大廳坐了一下之後,那位年輕的女子端了麥茶來,自我介紹說她叫做美咲,是在這附近長大的,而和她一起進來的是老闆娘真樹子太太。
老闆娘身材圓潤,笑聲很爽朗,人超級親切,如果能再年輕幾歲,我一定愛上她。再加上老闆娘的先生,這間民宿將由我們6個人一起打理。

大家都差不多自介紹完之後,老闆娘說:「客房在右邊走廊的盡頭,左右兩間就是了。而你們的宿舍是在左邊走廊的盡頭。之後的事,等放好行李以後我再做說明,目前就先這樣,你們慢慢來吧。」
這時我的朋友忽然提出疑問。(我的朋友就用A,B代稱)
A:「客房不在二樓嗎?」
「不是喔,二樓現在不開放使用。」老闆娘笑著回答。
我們心想可能現在還不是旺季,之後才會開放吧,因此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接著我們進到房間,放下行李,從房間眺望窗外的景色,心情頓時非常舒暢。雖然接下來的打工或許會很忙,但能夠在這麼棒的地方度過一個夏天,完全值得。當然還有我們期待的戀夏大冒險,
於是我們的打工生活就此展開。
工作雖然很多很累,但大家都很好相處,所以完全不覺得辛苦,職場上的人際關係果然還是很重要的吧。
過了一個星期以後,其中一個朋友說,
A:「欸,真是讓我們找到了一個好打工耶。」
B:「對啊,而且錢也蠻多的。」
我也加入他們兩個人的對話。
我:「就是啊,不過也差不多要進入旺季了吧,要變得更忙了。」
A:「是說進入旺季的話,二樓就會開放,對吧?」
B:「應該不會吧,二樓不是老闆娘他們住的地方嗎?」
「什麼?是嗎?」我和A同時回答。
B:「呃我也不知道。可是老闆娘最近不是常常拿飯去二樓嗎?」。
A:「有喔?」
我:「我不知道」
B說因為他負責玄關前面的打掃工作,傍晚的時候,常常看見老闆娘端著托盤,上面盛著飯,匆匆忙忙地走上二樓,隨即身影就消失在通往二樓的樓梯。
「誒~」
「嗯哼~」
聽到此番話的我們,反應大概像這樣,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天,一如往常在打掃走廊的我,也撞見了偷偷從客房走出來的老闆娘。基本上打掃房間之類的工作,都是由美咲負責,老闆娘是不用做的,所以就顯得特別奇怪。一開始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但那確實是老闆娘,我把這件事情悶在心裡一整天,最後還是忍不住跟朋友說了。
A:「我也看過。」
我:「欸,真的假的。你怎麼沒說?」
B:「那個,我沒看過」
我:「那你不要插嘴」
A:「我想說她可能有什麼事吧,而且我也不想因為懷疑導致關係變得很彆扭。」
B:「這麼說也是」
當時距離我們打工結束只剩一個月左右,所以我們三個人討論要不要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B:「我們跟蹤老闆娘不就知道了」
A:「跟蹤個頭啦。在這麼小的旅館裡,想也知道會被發現。」
B:「也是啦。」
我:「到底在胡說什麼啦」
「……」
最後並沒有結論。
本來想下個禮拜還有另外兩個朋友要來,還是不要惹事,快樂的度過這段時間就好了吧。不過有一股冒險的心情,在我們三個臭男生內心蠢動,所以我們決定如果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事情,再互相報告。
當天晚上我們就老實地去睡覺了。
到了隔天晚上,B特意把同在房間裡的我們兩個叫了過去。
是不會自己過來喔!!我一邊這麼想,一邊不情願地走向B。
B:「我之前不是說過,老闆娘常常去二樓嗎?每次都只看見她走上樓梯,這一次我有等到最後,我一直待到她走出來。」
「結果,我等了大概五分鐘,她就下樓了」
A:「然後呢?」
B:「老闆娘不是都會跟我們一起吃飯嗎?她卻還端著飯去二樓,這就表示有人住在樓上吧?」
我:「嗯……照你這麼說是沒錯」
B:「可是我們卻從來沒見過那個人,甚至沒聽說過。」
A:「是有點奇怪,不過說不定對方是病人啊」
B:「對,我原本也是這麼想,可是對方五分鐘就吃完飯,身體狀況應該不錯吧?」
A:「單憑這一點好像也不能證明什麼」
B:「還是很奇怪吧?是你們說如果有什麼可疑的事情就要報告,所以我才說的。」
B一副想炫耀的樣子,讓我和A覺得有點煩躁,但撇開這個不說,我們的確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二樓到底有什麼東西?」
我們滿腦子都是這件事。
【II】
隔天,我們提早把例行工作做完,我和A前往B所在的玄關集合,接著就等著老闆娘的出現。過了一會,手裡端著飯的老闆娘出現了,她打開了通往二樓樓梯的門,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裡先跟大家說明一下,通往二樓的樓梯是在玄關外面,而就我們的觀察,不確定一樓室內有沒有其他通往二樓的樓梯。
從玄關出去以後,沿著牆面前進,在轉角處轉彎,會看到牆上有一扇門,打開門後就會看到樓梯。如果說明很難懂的話,先說聲抱歉了。
總之身影消失在那裡的老闆娘,如同B所說的,大概五分鐘左右就回來了,而盤子上的飯菜也空了。她並沒有注意到我們,就這樣回到一樓。
B:「你們看,很快吧?」
我:「嗯嗯,真的」
A:「上面到底有什麼啊?」
B:「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看?」
A:「老實說,我現在覺得超毛的……」
B:「我也是……」
我:「反正就去看看嘍」
話說完,我們三個人就來到通往二樓樓梯的門前。
A:「沒上鎖嗎?」
我沒理會A的顧慮,直接轉了門把,豪不費力的把門打了。
「咔」門打開了幾公分。
當站在左側的B,勉強可以看到裡面的時候,
「嗚」
B用手捏著鼻子,臉皺成一團。
A:「怎麼了?」
B:「不覺得很臭嗎?」
我和A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有B聞到一股強烈的味道。
「靠,你在鬧嗎?」
因為A有點怕,所以對於B的行為有點不爽,B卻一臉正經地說
「真的啦,你們沒聞到嗎?再把門打開一點你們就知道了。」
我一鼓作氣把門全打開。
一股悶熱的空氣從裡面漫出,伴隨著滿天飛舞的灰塵。
我:「灰塵的味道嗎?」
B:「奇怪?沒味道了」
「這個時候你鬧屁喔。我告訴你,我已經決定萬一等一下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救你。」害怕的A破口大罵。
B:「唉唷對不起嘛。可是剛剛真的有味道啊。要怎麼說呢……就是很像廚餘的那種味道。」
A:「夠了喔,根本就是你的錯覺。」

無視兩個人爭執的我,注意到了一件事。
走廊非常的狹窄。寬度大概只夠一個人通過。而且也沒有看到像是電燈開關東西,只能憑外面透進來的光,勉強看見樓梯的盡頭。
樓梯的盡頭還有一扇門。
我:「這個,只能一個人上去吧」
A:「不……不是吧,我們沒有要上去吧?」
B:「不上去嗎?」
A:「想上去的話你自己上去,我才不要」
B:「我也不敢」
A揍了B一下。
我:「搞了半天你們不上去啊。嗯……那我上去看看」
A和B:「認真?」
「我這種人就是一旦在意起來就睡不著的類型,睡不著的話半夜就會一個人跑來,到時候根本是自尋死路對吧?所以乾脆現在就去。」
雖然是很莫名其妙的理由,但為了滿足我的好奇心,我覺得最好是在A和B都在的時候去。只不過,我內心的恐懼和好奇心也不相上下。
總之就確定由我一個人上去。
我跟他們說,萬一發生什麼緊急狀況一定要最先告訴我,不能(丟下我)逃跑。但是也不准沒事忽然大叫嚇我,要是誰這麼做了,能不能活著離開我可不能保證,我是說我。
交代完後,我慢慢地走上樓梯。
樓梯間有點昏暗,僅有些許的光線從外面透進來。
我小心翼翼一階一階的往上爬,中途傳來 「嘎吱…… 嘎吱……」的聲音。
心想是什麼東西,覺得有點害怕,所以回頭確認他們兩個人的樣子,不過他們似乎沒注意到聲音,只是盯著我這裡,對我比大拇指表示「沒問題」。
我微微的點頭,再一次轉過身面向二樓。
應該就是老房子的地板常會發出的聲音吧。
到了入口光線已經照不太到的地方的時候,我的好奇心和恐懼之間的平衡現了異狀,這一秒已經變成想要逃跑的心情。
我凝視著黑暗,開始發揮胡思亂想的本領,搞不好有什麼東西就站在盡頭那扇門的前面……。
「嘎吱嘎吱嘎吱 ……」的聲音也漸漸變得劇烈,腳下也好似踩著什麼的觸感。
蟲嗎? 我的背脊一陣發涼。
但看起來也不像有東西在動,周圍太黑了以至於當下也沒辦法確認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中間我不知道回過頭幾次,只是他們倆個人的身影,早在我走到一半的時候,就因為反光只能看見昏暗的影子,倒是豎起的大拇指依然屹立不搖。
就在我終於走到樓梯的盡頭的時候,一股強烈的惡臭撲鼻而來。
我當下的反應就和B一樣。
「嗚」
是一股非常詭異的臭味,像是廚餘和下水道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靠靠靠,什麼鬼東西啊)
我四處來回張望,
此時,印入我眼簾的是堆成一座小山的白飯,被放置在樓梯盡頭的平台上。難道那就是惡臭的來源嗎? 上面還有成群的蒼蠅在飛來飛去,剛剛居然沒有發現。
此時已經嚇傻的我,又發現了另一個東西。
二樓盡頭那扇門的門框上面,有像是層板的東西,層板上釘著大量的釘子、釘子上方貼了很多符紙。而且釘子上像是纏繞著細長的繩子,形成如同蜘蛛網般的東西。老實說,這是我人生第一次見到符紙本尊,所以不能很肯定的說那些就是符紙,可能只是一堆貼紙也說不定。
這個氛圍已經充分解釋了,裡面一定關著什麼。
我在那裡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快走吧」
就在我轉頭正要離開時,身後忽然傳出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拉扯門的另一側的聲音,接著我聽到不規律的呼吸聲,
「咻­— ……咻­咻­—」
此時真的是嚇到以為自己心臟要停了。
(誰?到底是誰在那?是誰?) 我內心 OS
當時的我的表現,應該已經遠遠超越恐怖電影配角的演技了。

就這樣快走,不要回頭看,這種想法實際上辦不到呢。
而且如果連直接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就更不要說回頭了,我一動都不敢動地站在原地,只剩眼球不安的轉動,冷汗直冒浸濕我的背。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
「咻­—……咻­咻­—」
聲音不斷持續著,我死命地想辦法移動那我因為緊張而僵硬的雙腳。
一瞬間我身後的聲音忽然變得安靜,真的是一瞬間。不對,說不定連瞬間都沒有,接著馬上聽到「碰!」
「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嘎哩」的聲音又開始了。
一開始我也很懷疑,但這個聲音確實是從我正上方的天花板裡面傳出來的。剛才聲音明明就是從門的另一邊傳出來的,居然一瞬間移到我的上方。我的雙腳抖個不停,心裡已經喊過無數次的救命,我覺得一切都完了。
在那樣的情況下,真的又有那麼一瞬間,我用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一個東西在動,此時此刻,任何會動的東西都讓我感到恐懼,所以我很猶豫到底要不要轉過去確認。就在我硬著頭皮,朝那個方向看過去時,發現原來是A和B,
他們在下面揮著手,嘴裡喊著什麼,漸漸的我終於聽見他們的聲音,
A:「欸!快點下來!!」
B:「你沒事吧?」
動彈不得的身體在此刻瞬間獲得自由,重新復活的我拔腿就往樓下衝。
後來聽他們說,我當時三步併作兩步,猛衝下去的時候眼睛是閉著的。
衝到樓下的我,一心一意只想快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從A和B的身旁經過,直接往房間的方向走去。
這一段的記憶完全被恐懼佔據,其他的事我都不太記得了。
回到房間後不久,A和B也回來了。
A:「欸,你沒事吧?」
B:「發生什麼事了嗎?那裡有什麼東西嗎?」
我沒有回答,或者說,那個聲音還殘留在我耳邊,我害怕再想起來。
「你在上面吃了什麼東西嗎?」A神情嚴肅的問了我。
我反問他是什麼意思。
結果他講出了很扯的事情。
A:「你一上到二樓就馬上蹲下了對吧?我和B就盯著你看,想說你在做什麼啊?結果你很像在狂吃什麼,應該說你一直往嘴裡塞東西。」
B:「嗯……而且啊,那個……」
A和B同時注視著我的胸口。
我覺得奇怪,也低頭看了我的胸口,發現上面有一大片污漬。有一股濃厚的腐臭味從那片污漬散發出來,直沖我的鼻子,我飛奔到廁所裡,把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上樓之後遇到的恐怖經歷我記得一清二楚,我連一次都沒有蹲下啊,更不要說把臭掉的剩飯往嘴裡塞了,根本不可能。可是我的衣服確實是沾著發臭的剩飯,而且仔細一看,手上也有抓著那個東西的痕跡。
簡直快要發瘋了。
A和B擔心的走過來關心我,
A:「可以跟我們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變得有一點奇怪」
在快要輸給內心的恐懼之下,說出來或許會比我一個人承受來得好,於是我就將剛才自己在樓梯那端所遇到的事娓娓道來。
A和B不斷點著頭,認真地聽我說話。
即使他們所看見的狀況,和我當時經歷的完全不同,但他們依然好好地聽我把話說完,光是這點就讓我安心到快掉下眼淚。
稍微冷靜下來以後,才發覺自己的腳有一股刺痛感,於是低頭查看是怎麼回事。我的腳底和膝蓋上有著無數的刮傷。我注視著這些詭異的傷口,才發現上面附著像是細碎的塑膠碎片的東西。有紅的,也有白色上沾著一些黑色的。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
「什麼東西啊?」
B一問完就將碎片拿起來看,接著馬上將碎片丟到地上。
「咿噁!」
我和A被他的動作給嚇到,
A:「幹…幹嘛啦」
B:「你仔細看看那個」
A:「到底是什麼啦!你不會講喔!很可怕欸」
B:「那個是不是指……指甲」
一瞬間三個人都僵住了。
「……」
伴隨在巨大的恐懼之下,我不知為何還能冷靜地回想起剛才的聲音。
(啊啊,原來是用指甲抓東西的聲音)
不知道這個想法是哪裡來的,但再回想一下,的確說得通。上樓時聽到的「嘎吱嘎吱」聲,還有踩到東西的觸感,都是因為地板上散落著大量的指甲吧。
而那個在牆壁的另一側,拼命抓著牆的未知物,應該就是這些指甲的主人吧?
我身上的這些傷,一定也是跪在地上吃剩飯,還有因為恐懼而失控衝下樓的時候,被散落在地面上的指甲碎片所傷。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這裡已經不能待了。
於是我和他們說,
「不能繼續留在這裡打工了」
A:「我懂」
B:「我也這麼想」
我:「明天就去跟老闆娘說吧」
A:「你要去說嗎?」
我:「沒辦法啊,我們確實是受到她的照顧,道歉是一定要的」
B:「可是,整個事件最奇怪的就是老闆娘吧,萬一我們把去過那裡的事情告訴她,不知道到她會是什麼反應,光想就害怕」
我「白癡喔,怎麼可能講啦,只會說要辭職而已」
A:「對,這樣比較好」
就這樣,我們當晚就把行李都收拾好,
然後我們把兩張棉被併在一起,讓三個人勉強可以睡在一起。
不好意思,三個大男人這樣做雖然有點噁,但因為我們實在太害怕了。
我們像沙丁魚一樣,緊緊地靠在一起,但是誰也沒有真正的睡著,就這樣迎接明天的到來。
【III】
文長抱歉。
隔天,大家幾乎不發一語,默默地迎接了早晨。
在這沉默的氛圍中,手機的鬧鐘忽然響了起來,原來已經到了我們平常起床的時間。B被鬧鐘的聲音嚇得抖了一下,看得出來他非常害怕。
B的內心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昨晚他對我說
「對不起,比起我,你經歷的事情更恐怖,但我卻表現得比你還懦弱,沒能幫到你,真的很抱歉」光是這份情意就足以讓我感動的熱淚盈眶。
但仔細推敲他的話語中,「比起我,你的更恐怖」是什麼意思?
實際上遇到恐怖事件的是我,A和B只是從樓下看著我而已。該不會是我從樓梯上狂奔下來的樣子太慘不忍睹吧?或者只是因為聽了我的經歷覺得很恐怖而已。
稍微想了一下之後,我覺得大概是因為恐懼佔據了我的內心,所以對別人說的話反應過度。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要快點回去,跟大家一起快樂地度過剩下的暑假時光。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B焦慮不安的情況卻越來越嚴重。
他會被我們發出的任何一個聲音嚇到,有時也會像著了魔般盯著我腳上的傷口,樣子顯得非常奇怪。
A也看著反常的B,擔心裡夾雜著一些害怕,他抓住B的肩膀,
「喂,你沒事吧?沒睡飽所以腦袋秀逗了嗎?」
「煩死了!!」
B突然大叫,並猛力的將A的手揮開。
我和A瞬間傻眼。
我:「欸,你到底怎麼了?」
A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並沒有說話。
B瞪著A大吼,「沒事吧?沒事個屁啊,我和OO (我的名字) 都以為自己要死了,你什麼都不懂,只會裝關心有什麼用!!」
B到底在說什麼啊。
他也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他害怕並不是因為聽了我的經歷?

A和B在我們的小團體裡面算是關係比較好的,他們的關係比較像是A會捉弄B,但不管A開什麼玩笑,B都不會生氣,還會附和他,所以我不曾見過B對A怒吼,我相信A本人應該也沒有遇過。
A也顯得很不知所措,看起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我向B提出我內心的疑問,「你以為你要死了這是什麼意思?你一直都在樓下吧?」
B:「是啊,我一直在樓下看著你」
接著B稍微停頓了一下,低下頭。
「現在也看著」
我:「……」
現在也看著?
蛤?看什麼?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雖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一般遇到這種事的第一個想法就是B發瘋了,他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但和我的預想不同,B的語氣雖然有點顫抖,表達卻很清楚。
B:「那個時候,我雖然待在樓下,但我一直看到……」
我:「看到上樓的我對吧?」
B:「不是……呃,應該說一開始是這樣沒錯,但在你上去不久之後,我看見了……」
我:「……嗯」
其實我當下不想繼續聽下去的心情占了大半。
但B的表情寫著,他已經無法再一個人承受了,我彷彿看見昨天的我一樣。
那個時候因為他們認真地聽完我說的話,讓我得到相當大的救贖,想到這裡,我就覺得我有義務把B的話聽完。
我:「你看見什麼了?」
B:「……」
B又稍微停頓了一下,一副豁出去的樣子說
「應該是……影子」
「影子?」
「嗯,一開始我以為是你的影子,可是你蹲下吃那些剩飯的時候,那個影子也一直在動。我確定有看見你的影子因為你蹲下而變小,而我們自己的影子也在腳邊。」
「除了那個以外……在那徘迴的影子……」
「還有3個……不對,是四個左右」
我感覺到全身起雞皮疙瘩
多希望下一秒B會說出鬧你們的啦這種話。
但眼前的他看起來根本不像在開玩笑,更進一步的說,以他那嚴肅的神情看來,如果我一說出『開玩笑的吧』之類的話,就會馬上被揍。
我:「那個地方就只有我而已」
B:「我知道」
我:「況且如果有4、5個人在那個空間裡面,是不可能還能夠移動的」
那個樓梯的空間大概只夠讓一個人通過而已。
B:「那個不是人,你心知肚明吧」
我:「……」
「而且,不管怎麼想那都不可能是人類」B嘴裡嘀咕了一句。
我:「什麼意思?」
B:「祂們,全部附著在牆壁上」
我:「什麼?」
B:「就像蜘蛛一樣,全部附著在牆壁的兩邊和上面,不斷的竄動,然……然後」或許是回想起了當時目睹的畫面,B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
「你冷靜!深呼吸!好嗎?不要怕的大家都在」
B的情緒依然很激動,過了半天才冷靜下來,繼續把話說下去。
「那個不是人類。不對,本來不是人類,也不是人類的型態。不是不是,祂外表是人型,可是就是哪裡不太對。」
我好像可以聽懂B想說的話
「那個東西以人類的型態,附著在牆壁上,是嗎?」我問
B默默地點了頭。
我心跳加速,心臟激動得像要從嘴裡跳出來。
我立即明白,B所看見的並不是影子。
影子怎麼可能會在牆壁或是在天花板上竄動,就算真的是影子,那也是某種東西的影子。我再怎麼蠢都能明白這一點道理。
也就是說,當下我完全沒發現有東西在我周圍爬來爬去,甚至還大口大口吃著剩飯。
那,那個聲音呢?
這麼說,那個嘎哩嘎哩和抓牆壁的聲音,並不是來自牆壁或是門的另外一側,而是就在我身邊的意思嗎?
那個呼吸聲也是?
我已經嚇得頭暈目眩。
B似乎沒有發現我的異樣,轉過身對著站在旁邊的A說:
「對不起,我剛才情緒失控了。」
「沒關係啦……我也有錯。」A也馬上道了歉。
之後的氣氛總覺得有點尷尬,而我拼命地想要保持冷靜,不斷地重複沒有意義的深呼吸。
接著A開口說:「你剛才說你現在也看著……」
B還沒等A說完話,就先回答了他的問題,
「喔喔,對不起,可能我當時有點錯亂了,哈……抱歉,現在已經沒事了」
B嘴上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卻極其不自然。他皮笑肉不笑的,眼睛卻似乎是看著別的地方。
說個題外話,當時有個景象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B的下眼皮一直抽動。
這種狀況本身很正常,幾個人之中會有一個人常這樣對吧。
但如果這個人同時掛著很不自然的笑容的話,絕對是過目難忘。
回歸正題,
我和A實在是因為太害怕,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了,就算被認為是膽小鬼也沒差。稍微想一下也知道,話說到一半的B絕對隱瞞了些什麼,繼續問下去的話,難保我的心臟不會炸裂,這下發瘋的可就是我了,怎麼可能問。
我們沉默了好一陣子,隨後大廳傳來美咲叫我們吃早餐的聲音,看來在我們談話的過程中,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早上。
當然,大家一點食慾都沒有,但為了不要讓老闆娘起疑,我們別無選擇。
我緩慢地站起來,對他們兩個說:
「越早講越好吧,我吃完早餐就去說」
A:「也是」
B:「我就不吃了。A,你有帶筆電來吧?可以借我一下嗎?」
A:「好啊,早餐還是要吃啦」
B:「我想查個東西,沒什麼時間了,不好意思你們兩個去吧」
我:「了解。我再拜託美咲幫你做個飯糰」
B:「好,謝啦」
A:「筆電放在我的包包裡,你就自己拿去用吧,網路也連著」
說完我們兩個就前往大廳。
事後回想起來,要辭職的當天,還留在那吃早餐是什麼概念?要是換做別人我一定吐槽的,結果我們稀鬆平常的吃了。
到了大廳,老闆娘滿臉笑容地看著我們,甚至還看了一下我的腳邊。
「早安,睡得好嗎?」
這句話只有我們第一天到這裡的時候聽過,加上昨天的遭遇,實在令人毛骨悚然。我嚇得一動也不動。
「是的,抱歉我們晚到了。」
A回答老闆娘時,啪的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的身體才抽動了一下。沒想到居然被A出手相救,他平常可是比別人膽小一倍耶,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接著我們跟美咲說,B因為身體不舒服,還在房間裡休息,希望她能做個飯糰,讓我們帶回去房間。
「啊,好啊。不過今天B還是休息比較好吧」美咲有點擔心的說。
我和A坐到位子上,沒有特別回應。
『沒關係,反正我們不做了』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
吃早餐的時候,老闆娘一直笑笑地看著我。她手上的筷子幾乎沒有動,有點像是「看著我,偶爾吃口飯」
美咲和老闆也注意到了這奇怪的現象,不時的偷瞄我和老闆娘。
A就不用說了,整個人僵住。
我們感到越來越不舒服,所以草草的把早餐結束,回到房間去叫B,好跟老闆娘辭行。在返回房間的途中,就聽到了B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某個地方講電話。我們不好意思打擾他講電話,就到房間裡坐著等他結束。
B:「是,請務必是今天。……是,非常感謝您!是,是,我一定會過去的,再麻煩您了。」
B掛斷電話。
看來B離開這裡之後,已經馬上安排了下一個行程了。無論是我還是A都沒有打算追問他,所以我們什麼都沒說,馬上帶著B前往大廳。
回到大廳之後,美咲已經收拾完餐桌。
老闆娘不在。
我忽然想到,她是去那個地方了吧?
我回想起老闆娘將飯盛到盤子上,背影消失在二樓樓梯的畫面。
她一定是把端上去的飯,堆在那些剩飯上面吧,然後日復一日,不斷重複一樣的動作,才會出現那一座飯山。
(這麼做到底是為了什麼?)我腦海裡浮現疑問。
不過我馬上將思緒拉回來,根本不需要去思考這個問題,我今天就要辭職了,就可以和這裡告別,把一切都忘記,必須要忘,我在心中說給自己聽。
A問美咲,老闆娘在哪裡。
美咲:「老闆娘現在一定是在澆花吧,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接著她看向B,
「B,我現在就去做飯糰,等一下喔」
然後就帶著笑容走進廚房裡了。
哇~小美咲……如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話,我一定可以和小美咲來一場戀夏冒險吧 (略)。
於是我們就等老闆娘回來。

過了一會老闆娘回來了,她看見我們沒在工作,靜靜地坐在大廳,一臉困惑的問到:「你們怎麼了嗎?」
我抱著豁出去的心情,鼓起勇氣說出:「老闆娘,我們有話想跟您說,您方便嗎?」
「什麼事?這麼嚴肅。」老闆娘說著,在我們面前坐下。
「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擾,我們想要做到今天」
「麻煩您了」A和B也隨即低下頭附和。
老闆娘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沉默了一下子。
這令我感到渾身不舒服。
她的眉頭連皺一下都沒有,表情彷彿她早就預料到了。
沉默片刻之後,她笑了。
「這樣啊,我知道了,真是拿你們這群孩子沒辦法呢~」
接著她單方面的向我們說明薪水、房間歸還時的清潔等事項,要我們準備好以後再跟她說。事情豪不費力,進展得非常順利,我們三個也鬆了一口氣。
只不過當時我的內心深處,應該有感覺到似乎哪裡不對勁。
離職的事情確定之後,我們立刻動身。行李昨天已經都整理好了,只剩下打掃房間就可以了。
從打工的第一天開始,工作結束以後我們都會到附近的海邊玩,有時候太累,回房間之後直接爆睡,幾乎不常待在房間,所以雖然是三個男人一起住,房間並沒有被我們用得太髒亂。我們大概只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就把房間整理得相當乾淨了。準備好後,我們回到大廳和老闆娘她們告別。
抱歉,本來想說這回就可以寫完的,看來沒辦法。
是說首先要感謝大家看完第III回。從II開始故事時間點幾乎沒有推進,真是不好意思。只不過要說明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要是我寫作能力好一點的話,就可以寫的精簡一點了。
所以今天先這樣,下次一定可以寫完。

[Ⅳ]
首先先和大家說一下,這回故事也還沒寫完,之前那樣誇下海口,真是抱歉。
一談起當時所發生的事,就會忍不住把自己還有印象的事情全部都寫上去。
大家當作是一種多話病吧,請多包涵。
然後距離上一回也隔了一段時間,在此也和大家道個歉。
請注意這回的文章也很長,
那麼就開始吧。
接續上回
到了大廳之後,老闆娘和她的先生,以及看起來很失落的美咲坐在大廳。
我們三個人則是並排跪坐。
我:「雖然時間不長,還是非常感謝這段時間的照顧,給各位添麻煩了」
「謝謝」我們三個一起鞠躬。
隨後老闆娘起身,走向我們,
「哪裡,雖然時間很短,謝謝你們的幫忙。來,這個,雖然不多……」
她親手交給我們三個褐色的信封,還有三個小的束口袋。
褐色信封比想像中的還沉,束口袋則非常的輕。
「保重喔」
坐在後方的美咲,一副眼淚要掉下來的樣子和我們道別,接著她遞給我們三人份的飯糰,「我連你們兩個的也一起做了」
喂喂,不要這樣,我要哭了!
我心裡這麼想著,所以沒能多看美咲幾眼。
你們一定覺得明明前一天快嚇死了,這一秒卻如此多愁善感?
可是當你實際上要和很照顧你的人道別的時候,真的只會剩下當時的情緒。
道別結束後,我們就準備離開了。
去程我們是搭公車到附近的公車站,回程則是搭計程車。原本老闆說要開車送我們到火車站,不過B拒絕了,才請美咲幫我們叫計程車。
計程車到了之後,老闆娘一行人送我們到車子旁邊,在周圍的人看來,還以為是多麼感動的離別場面,實際上逃跑才是真的。
上車前我回過頭看,勉強可以看見通往二樓樓梯的門,定睛一看,門似乎微微地開著,我下意識的撇過頭。
三個人坐上車,告知司機要去的地方後,就馬上出發了。
稍微駛離旅館之後,B突然告訴司機說要改目的地,他遞給司機一張便條紙,請司機前往上面的地址。
司機看了便條紙後,表情很詫異。
「確定嗎?很遠喔」
「確定」
B回答完後,看向後座一臉茫然的我們,
「有一個非去不可的地方,你們也一起去」
我和A兩人面面相覷,想的事情是一樣的。
(要去哪?)
只是老實說從早上看見B的樣子以後,我們就很小心翼翼,擔心他會不會又突然爆走,所以什麼都沒問。
開了一段路後,司機開口問:「後面的車,是你們認識的吧?」
什麼?
回頭一看,有一台小貨車緊緊地跟在我們後面,而坐在裡面揮手的人正是老闆。我們以為是有東西忘了拿,所以請司機停車。停到路邊之後,跟在後面的老闆也停車了。接著老闆下了車,朝我們走了過來。
「你們不能就這樣回家」
B:「沒有要回家,我們不可能這個樣子回家。」
B居然莫名其妙地可以接上老闆的話,我和A則跟不上他們的節奏,被丟在一旁。「誒?到底怎麼一回事?」
摸不著頭緒的我,直接了當的問。
結果老闆轉過來盯著我,
「臭小子,你去過那裡了吧?」
我的心臟漏了一大拍。
(他怎麼會知道?)
當時真的是嚇爛了。不是靈異那方面的,而是自己做了天大的壞事被發現的那種。光是回答「是」,就用盡了我所有力氣。
老闆嘆了一口氣,「就這樣回家的話,會徹底被帶走的,怎麼會跑去那裡呢。算了,說來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要好好地叮嚀你們才對。」
欸,什麼被帶走,不要鬧了好不好,回去以後歡樂的暑假還在等著我耶。
我看向A,內心覺得很不安,結果A用一個很驚恐的臉看著我。
這下更不安了,我又朝B的方向看去。
「不要怕,我們等一下就是要去驅邪,我已經跟那邊說好了。」
太扯了。
我被鬼跟了嗎?
媽呀我會死嗎?照這個情節來看,我就要死了吧?
說什麼我怎麼會跑到那裡去?不能去的話一開始就要講啊。我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試圖減輕一些我內心的恐懼感。
老闆無視在一旁呈現呆滯的我,繼續剛才的話題。
闆:「驅邪?」
B:「對」
闆:「臭小子,你是不是看到了?」
B:「……」
A:「喂,看到什麼……」
B:「抱歉,現在先不要問」
我想都沒想就抓住B,
「你不要太過分喔,從剛才就一直裝神弄鬼的」
老闆從中介入。
「喂,住手。你們反倒要好好地感謝B才對」
A:「但這有什麼好不能說的」
闆:「因為你們都還看不到,最危險的其實是B」
我和A同時看向B
他露出一臉很為難的樣子。
我:「為什麼是B?去的人明明是我」
闆:「我知道,但你就沒看到啊」
我:「你從剛才就一直說什麼看到沒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闆:「不知道」
我:「蛤!?」
我被老闆這番沒頭沒腦的對話給氣死。
闆:「據我所知,就只是一坨全黑的東西」
闆:「只不過……」
老闆朝B看了過去,
「就算你去驅邪,大概也沒有什麼幫助」
B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老闆,
「為什麼?」
闆:「之前也發生過一樣的事情,只是詳細的情況我不能說。」
B:「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
闆:「話是這麼說沒錯」
B:「不然呢」
闆:「萬一行不通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呢?」
B:「……」
闆:「因為已經看見了,可能會意想不到的快」
我完全不明白老闆所謂的「快」指的到底是什麼,但B在聽完老闆的一番話之後,整個人崩潰大哭,甚至哭到泣不成聲。我和A從頭到尾只能呆站在一旁,什麼忙都幫不上。
司機大概察覺到我們的氣氛不太對勁,他打開窗戶問:「你們不要緊吧?」
我們都沒有回應,只有B趴在地上不斷地哭泣。
於是老闆對著計程車司機說:「唉呀,抱歉。向您叫了車真是不好意思,但就讓他們在這裡下車吧。」
「誒?可是……」
司機眼神來回地看著我們。
老闆無視這個情況,直接對B說:「你知道我為何要追回你們嗎?我認識一個知道事情源頭的人,和他聯絡了之後就馬上趕來了,我要帶你們過去。」
「沒有時間了,相信我。」
哭到全身顫抖的B,大概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吧,他臉皺成一團,聲音哽咽地說:「拜……拜……託您了」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已經不是什麼男兒淚之類的,看起來就像一個哭得抽抽噎噎的嬰兒。
我想就在昨天,他一定獨自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壓力吧。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看見他哭成那樣。
在聽見B的回答以後,我向司機先生說:「不好意思,我們要在這裡下車,請問多少錢?」
隨後我們坐上老闆的小貨車,雖說是坐,我和A實際上是坐在後面的車斗,那真是史上最糟的搭車經驗。老闆完全不管我們坐在車斗,急速狂飆,我假裝沒聽見A發出的很娘的細微哀叫聲。
不知道開了多久,可能沒花多少時間吧。其實是因為我的尾椎痛到一個不行,所以不記得了。
我們抵達的地方是一間普通的平房。旁邊有一個小的鳥居,連結鳥居的石階一路通往後方。我們被帶往那個家的方向,老闆按了門鈴,在等待期間他跟我們說,「只要針對問題回答就好」。
「你們講話沒有分寸,等一下不要亂講話喔」
就你沒資格說這句話吧,我心裡這麼想。
等了一下之後,一個樣貌普通的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看起來20幾歲,唯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額頭正中間有一顆很大的痣。
她帶我們到屋子角落的一間日式房間,房間裡坐著一位和尚(還是叫做僧侶?)、一位大叔和一位老爺爺。
「不祥之兆。」我們一進入房間,就聽見大叔低語。
「坐下。」
和尚他們三個人坐成一排,而我們按照老闆的指示,在他們正對面坐一排,老闆也在一旁坐下了。
接著老爺爺開口了,
「OO(旅館的名字)的老闆,全部就這3個孩子嗎?」
「是的,沒錯。這個小鬼叫做B,他已經看見了」
老闆話語剛落,大叔和爺爺就互看了一下。
接著換和尚開口了,
「老闆,那進入祭壇的就是他嗎?」
「不是,實際進去過的是這位叫做OO(我的名字)的小鬼」
「了解」
「B只有從樓下往上看而已」
「這樣啊」
和尚稍微沉默了一下,接著問B,
「這種經驗你是第一次遇到嗎?」
「這種經驗?」B反問他
「對,像這樣,看見靈體的經驗」
「嗯,以前沒有」
「這樣啊,偶爾也是有無法解釋的狀況」
「我……」
B似乎想說些什麼,於是大家都轉過頭看他,
「請說」
「我……會死嗎?」
B說這句話時,雙手明明撐在跪坐的膝蓋上,卻不斷的颤抖。
「是啊,再這樣下去,的確是」和尚的語氣很平靜。
B顫抖的雙手突然停止了,他一臉絕望,眼神注視著前方的榻榻米。
A見狀插嘴說:「死是……」
「就是被奪走的意思。」
即使聽了說明,我們還是搞不懂。
奪走什麼?被什麼東西奪走?
和尚又繼續說,
「你們聽不懂是正常的,OO小弟,你進入祭壇的時候有感覺到任何不對勁嗎?」
和尚所說的祭壇,應該就是那間旅館的二樓吧。
「我聽見一個聲音,還有奇怪的呼吸聲,二樓的門上貼滿很像符咒的東西」
「這樣啊,或許你已經注意到了,那裡存在著不是人類的東西」
我並沒有太驚訝,確實,我也是這麼想的。
「恐怕你已經透過耳朵感覺到那個非人類的存在了,本來人類是感覺不到那個東西的。祂悄悄的待在那裡,不讓任何人發現」
話說完,和尚緩緩地站起來。
「B小弟,你現在看得到嗎?」
「沒有,只有聲音,從剛才就一直有刮牆壁的聲音,很大聲」
「這表示這裡祂是進不來的,我設下了好幾層結界。看來祂拼命地想摧毀結界呢」
「只不過大家沒有辦法一直留在這,我們現在就要從這裡離開,前往『音堂』(抱歉只用聽的我不知道是什麼)。B小弟,一旦離開這裡,那些東西就會再次現身」
「過程會令你很痛苦,但是我們一定會幫你,所以你一定要堅持住,跟上我們的腳步」
B僵硬的點了點頭。
和尚帶著我們走出房子,鑽過旁邊的鳥居,登上石階。
老闆和我們一起走出門,和大叔他們說了一些話以後,向和尚點個頭就離開了。熟悉的人突然不在,讓我們瞬間感到很不安,我們三個人緊挨著走在一起。
尤其是B,他駝著背,前進時一雙眼睛不停左顧右盼,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憔悴。在我們能力範圍所能做的就是讓他走在中間,像是保護他一般前進。
爬上石階頂端,我們看見了一座很大的寺廟。
只是和尚並沒有往寺廟的方向走去,他帶著我們從右邊繞過,走向後方。
在寺廟的後方還有一座鳥居,石階從這裡又開始往上延伸,
我們要鑽過鳥居之前,和尚問:「B小弟,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祂用兩隻腳站著,一直往這裡看,跟在我們後面。」
「這樣啊,已經站起來了嗎,看來祂對於能被你看到這件事感到非常開心呢。不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必須加緊腳步。」
我們抵達石階的終點處,在那裡有一間小屋,和剛才看見的那間寺廟完全不能相比。和尚繞道小屋後面後,喚我們過去。
我們也繞道後面之後,和尚告訴我們要在這裡待一個晚上,驅除邪靈。
他叮嚀我們,屋內不能有任何光亮,在天亮以前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音。
「所有會發出光亮的東西都不可以,手機當然也不可以使用。另外進食、睡覺也都不可以」
他遞給我們一個奇怪的布袋,說是萬一內急忍不住的時候可以使用的。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
(布的……)
但根據他的說法,袋子裡面已經做過防漏處理。
雖然我抱著懷疑的態度,但糾結在這裡也沒什麼幫助,就老實地接受了。
接著他讓我們輪流喝一口裝在像是竹筒裡的水,自己則含了一口在嘴裡,然後噴向我們,然後示意我們進入小屋。
當我們準備依序進入小屋時,B在踏入門口的瞬間,用手摀著嘴,衝到外面嘔吐。
我們被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和尚也緊張地問到,
「你們應該不是今天去祭壇的吧?」
我:「誒?是昨天……」
和尚:「真奇怪,雖然只是暫時的,但我應該已經幫你們淨過身了,還進不了音堂……」
我們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
後來和尚看到B的腰包,
「你們待在這裡的期間,有誰給你們任何東西嗎?」
我沒有特別想到什麼,倒是A說了:「我們今天有收到薪水」
聽A這麼一說,我才恍然大悟,薪水也算是別人給的東西,因為太理所當然了壓根兒沒想到。虧他能想到,真是佩服。
我:「啊,還有束口袋」
A:「還有飯糰,如果也算的話」
我回想起在領薪水的時候,老闆娘給了我們一個小袋子,還有美咲早上為我們做的飯糰。
和尚聽了之後就問B:「B小弟,有哪一個東西是你現在帶在身上的嗎?」
「飯糰的話我放在大的包包裡,身上現在帶著的有薪水和袋子」
B說著就把那兩個東西從包包裡拿出來。
和尚先是打開了束口袋查看,
「這個是……」
隨後他將束口袋的開口開至我們可以看到裡面的大小,
我們探頭看了一下裡面之後,倒吸了一口氣。
裡面塞滿著大量的指甲碎片。
跟附著在我腳上的一模一樣。我記得,就是那個又紅又發黑的東西。
B當場又吐了起來,而我也被他影響跟著吐了。
周圍瀰漫著嘔吐物的味道,連和尚都皺起眉頭。
和尚說B的東西由他全權保管,然後要我們把帶來的東西都拿出來。
我把手機和錢包親手交給和尚,放在旅行包裡的束口袋就麻煩他直接幫我處理。和尚點頭同意後,再一次的讓B喝下竹筒裡的水,並將水噴在他身上,接著我們三個人就進入了音堂。
「這個門不能打開。其他人都會待在本堂,明早以前,任何人都不會前來這裡。」
「還有不能和牆壁另一側的東西對話,在這個音堂裡,一個字都不能說,不能說出自己的所在地」
「請務必遵守這些規定,麻煩你們了」
說完,他看向我們三人。
我們點點頭,害怕得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此刻的我們已經提前進入了不能說話緊張氛圍。
和尚確認完我們的樣子,關上門,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後續我會盡可能地寫快一點。(´・ω・`)
音堂裡冷颼颼的。
要我們在這裡不吃不喝的度過,老實說是有點不安,但只有一晚的話我想還可以撐著。
建築物本身非常老舊,牆壁上也有多處裂縫,不過裂縫很小就是了。
因為現在還是白天,外面的光線從裂縫滲透進來,可以清楚的看見A和B的臉。
打從我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面對面卻不能聊天的狀況。
我點了點頭,表現出「還好嗎?」的意思,他們兩個也向我點了點頭。
隨著時間過去,我們眼神對上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大家各自面向著不同方向。在這個想聊天又不能聊天的漫長等待中,距離結束還剩下多少時間,我們完全沒有頭緒。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呆呆地坐在原地。
明明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外面的天卻依然亮著。
這時A的方向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我轉過身想看他在做什麼,準備在他發出更大的聲音前阻止他時,A向我們展示了手上的筆和紙。這傢伙,他沒聽和尚的話,偷偷帶了筆進來。至於紙,則是口香糖的包裝紙。畢竟我們是不會隨身攜帶便條紙的那種人,當下大概也只能想到這個。
(他在搞什麼東西啊?)
心中雖然閃過這個想法,但在無法溝通,內心又極度不安的情況下,我沒有對A的行為做出任何反應。甚至可以說是緩和氣氛的及時雨,很難用言語形容我的心情,總之我記得當下是鬆了一口氣的。
A先自己在紙上寫了起來,然後遞給我。
『大家都還好嗎?』
我從A手裡拿了筆,為了留下空間,盡可能地把字寫小。
『我現在沒事,B呢?』接著我將紙和筆一起傳給了B。
『我現在也沒事,什麼都沒聽到,也沒看到』接著又將紙筆傳回A的手上。
我們就像這樣開始了紙上交談。
A『口香糖還有四片,外包裝加裡面的錫箔紙一共有8張,我們把字寫小一點吧』我『OK。到了晚上就看不見了,趁現在聊』
B『了解』
A『現在大概幾點?』
我『不知道』
B『五點左右?』
A『到這的時候大概1點』
我『那應該四點左右』
B『還有三個小時』
A『好久』
結果這些毫無意義的對話就用了一張紙。
然後A寫接著寫『OO的字太大』
我做了一個抱歉的手勢,然後從A的手中接下了紙筆。
我『肚子餓了』
我將紙筆交給B,他什麼都沒寫就把紙筆傳給了A。
A『我也是』
明明大家心中都很不安,但一開始交談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
於是我在紙上寫下,日落之前一定要傳達的話。
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堅持到最後』
B『嗯』
A『我……突然尖叫的話怎麼辦』
我『塞東西到你嘴裡』
B『沒有可以塞的東西啊』
A『要先脫衣服?』
我『好啦,我們要相信什麼都不會發生』
B對我的言論不予置評,連我自己寫完以後,都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
和尚可沒有承諾不會發生任何事,甚至是用接下來會有事發生的語氣,告誡了我們一些注意事項。
一想到這裡,我們不禁祈禱時間能快點過去,可另一方面,內心深處又非常害怕夜晚的到來。不,並非只有晚上,就連此時此刻,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怕得要死。我們唯一的救贖就是透過眼神,互相確認對方的存在。
因為我的一番話讓氣氛瞬間變得沉重。
為了化解這凝重的氣氛,我拿走B手上的紙筆,
『說點什麼吧,好浪費時間』然後把紙筆交給了A,交給別人來想辦法也是個不錯的選項。
A先是有點苦惱,想了一下之後又開始動筆,然後把紙遞給了我。
『那,回去之後要做什麼』
我『不錯喔,我應該先去蔦屋』(註*日本的複合式連鎖影音商店)
B『為什麼是蔦屋』
我『DVD忘記還』
A『你逾期多久了!?』
其實是我亂編的。不管怎樣都要想辦法排解這股沉悶的氣氛,所以就隨便寫了。果然氣氛也因此緩和了一點,A和B也各別寫下回去之後要做什麼。
時間慢慢的流逝,我們也度過了一段平靜的時間。
就在紙剩下一點點的時候,B寫下了一些話。
『我一定會遵守和尚告誡的事情,我不想死。』
我和A同時注視著那最後一行文字。
活到現在,從沒這樣認真的講過『我不想死』這種話,A也是一樣的吧。
死這種事,我們連想都沒想過,也沒有和死亡擦肩而過的經驗。
而現在打從心底講出這句話的人,就在我們面前,這樣的事實,大大的衝擊了我們的內心。
我堅定地看著B,點了點頭。
在那之後就沒有再特別的交談,但是很神奇的是,我們依然可以感覺到彼此。
在互相陪伴之下,漸漸感覺到夜晚到來。
我們靜靜地坐著,蟬的鳴叫聲顯得特別吵,但耳朵漸漸習慣以後,也就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不過,聲音似乎有點奇怪。仔細一聽之後發現有其他的聲音夾雜其中,於是我更專注了,那個聲音漸漸變得清楚,我還來不及思考,就已經知道答案……
是那個呼吸聲。
我看向B。
視線昏暗所以有點難確認,不過B似乎沒有察覺到。
他沒聽到嗎?
話說,B曾經提到過呼吸聲嗎?
難道他沒聽過嗎?或者只是單純的沒有發現而已。
我腦海中浮現各種想法。
而B則發現了我整個人僵住的樣子,他開始東張西望,巡視四周。
在這種情形下,人一定會變得很敏感,所以B一下就發現我的異狀了。
接著B的視線停留在一個點上。
他的視線穿過我的肩膀,直視著我身後的一個地方,他的眼睛瞬間瞪大。
A查覺到B的樣子,也往B的視線方向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而我則是因為太害怕了,沒有回頭。
即便如此,那個呼吸聲依然傳進我的耳裡,我知道那個東西就在附近,祂沒有移動,只是發出「咻­—咻­­—」的聲音。
我身體僵硬的狀態持續了一會,這次換我們所在的音堂外面,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摩擦聲。
A大概也聽到了,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
那個聲音不斷繞著音堂的周圍,而剛才呼吸聲裡也漸漸夾雜著「啾……啾嗝……」這個奇怪的聲音。
從聲音可以判斷,那個東西在音堂的外面緩慢徘徊。
透過手臂我感覺到A的心跳聲,沒有餘力可以確定B的情況,但我猜他現在也是渾身僵硬。
我們三個人一動也不敢動。
為了逃離恐懼,我塞住耳朵,閉上眼睛,在心裡不斷地祈求祂快點消失。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只有短短幾分鐘,也可能很長。
我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音堂裡一片漆黑。
然而剛剛的聲音已經消失了。
這一波威脅已經度過了嗎?又或者祂依然潛伏在附近嗎?我無從推斷也不敢移動。
眼前這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又是另一種恐怖。
屏氣凝神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大家還在嗎?」「沒事嗎?」,想關心卻不能說出口。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A還一直抓著我的手臂,他還在我旁邊。
我猛然擔心起B,他剛剛很明顯的就是看到了什麼。我在黑暗中,拼命尋找B的身影,卻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於是我反過來用左手抓住A,牽著他朝B的方向緩緩前進,我盡可能的不要發出聲音,也小心翼翼的不要嚇著A,畢竟周圍實在太黑了,沒辦法用眼神或手勢溝通,萬一有誰陷入恐慌一切就完了。
我左手抓著A的手臂,右手向前伸,左右來回揮動前進,試圖找尋B所在的位置。突然間我的手指碰到了堅硬的東西,我的心臟也怦的跳了好大一下,再次用手去觸摸後,發現是牆壁。
奇怪,我明明往B在的方位前進,卻沒碰到他。
我開始慌了,我再一次從牆壁折返,緩慢地前進,結果又走到了牆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焦慮到快要哭出來。
「B你在哪」好幾次這句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束手無策的我只能站在原地,緊緊抓住A的手。
沒想到這次換A抓住我的手,緩緩的走了起來。
他先是走到牆的邊緣,抓著我的手讓我觸摸牆壁,接著沿著牆壁慢慢地移動,遇到轉角的時候就沿著牆壁轉彎,走著走著,前方的A突然停下腳步,他將我的手拉向前,讓我觸摸某個有溫度的東西。
那是有一個人在微微顫抖的觸感。
我們找到B了。
但我馬上開始懷疑,這真的是B嗎?仔細想一想,A也是。雖然他就在我的身旁,但抓住我的手的真的是A嗎?漆黑讓我整個人疑心生暗鬼。
因為我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A又抓著我的手,緩緩的走了起來,我也慢慢地跟在後面。
接著雖然只有微微的,但我的視線裡透進了光,正覺得驚訝的時候,外面的月光透過小屋的隙縫滲透進來,映入我的眼簾。
原來A是想要帶我們往光亮的地方走去。
為什麼當時都沒有注意到呢,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無解。
眼睛會習慣黑暗的說法我也聽過,可是當你完全被恐懼壟罩時,一定對環境很敏感,當時真的就是漆黑一片。
總之,看到光的當下,我打從心底覺得得救了,也很感謝A。
事後他說「所幸我只聽見像是摩擦地板的聲音,其他的看不到也聽不到,所以比你們還更能保持鎮靜一些。」好成熟的傢伙啊。
來到光源下方後,我看見B的手臂被A的另一隻手握著。
月光下,可以看見B的臉被汗水和淚水浸濕。
他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到了什麼,我想也無須再問。
夜晚非常的寂靜,遠處鈴蟲的叫聲都能夠聽得見,和白天有很大的差別。
就這樣在月光下待了一下子。
我們三個人圍成一個圓,手牽手面對面地坐在一起,雖然有點害羞,但我想這是能使我們感到最安心的型態。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只能憑藉微微的光線,只要能夠互相確認對方的狀態,我們彷彿就能夠暫時脫離這裡,進入自己的世界。
這樣的狀態維持了一陣子,我們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A內急。
畢竟生理需求是無法避免的。
A翻了翻自己褲子的口袋,從中拿出和尚給的布袋,站起來走到離我們有點距離的地方。
在這一片死寂當中,A發出的聲音響徹整個小屋,因為有點搞笑,我們有點放下戒心,我和B互看了一眼,偷笑了一下。
就在這個瞬間,
「B」
(……)
我們瞬間全身緊繃,接著又馬上聽到了,聲音是從音堂的門外傳來的。
「B」
這聲音很熟悉,今天早上也聽過,是美咲。
「B,我帶了手做的飯糰來喔」
像是在等我們回覆般,對方會稍微等待再繼續說話。
聲音就像機器人一般,完全沒有抑揚頓挫。
我感覺到B的手瞬間使力
「B」
「……」
一陣沉默之後,忽然如洩洪一般,
「B,我帶了手做的飯糰來喔」
「歡迎光臨~」
「我帶了手做的飯糰來喔」
「B」
「歡迎光臨~」
「我帶了手做的飯糰來喔」
同樣的話不斷地不斷的重複。一切都非常詭異。
非常可怕,明明就是美咲的聲音,但是超級可怕。
和尚跟我們說過,不會有任何人來音堂,加上這種毫無生氣的講話方式,在門外的絕對不是美咲。
待我們回過神才發現A已經回到我們旁邊,抓著我和B的手。
由於他的手也在用力,我想他也聽到了吧。
我們三個盯著門的方向,一動也不動。
這段時間聲音依然不斷重複,沒有停止。
「歡迎光臨~」
「B」
「我帶了手做的飯糰來喔」
結果終究還是來了,門開始搖晃,並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音。
靠,等……等一下。
門外的那個東西打算強行破門而入嗎,我立刻開始思考萬一門被打開了要怎麼辦,
(全力逃跑,和尚說過大家都在本堂,那我們就逃到那裡……靠,本堂是在哪裡)。
我滿腦子都是想著如何要從這裡逃出去。
不久後那傢伙開始猛烈的用身體撞擊門,同時繼續用要死不活的聲音說話。
接著祂開始一點一點的沿著音堂的牆壁向左移動。
撞擊一段時間然後移動,就這樣一直重複。
(到底在做什麼啊……?)
正當覺得納悶的時候,我突然察覺到一件事,
我們所在的牆面有一條縫隙,而這傢伙正朝著這裡緩慢移動。
(如果祂透過縫隙看到裡面的話?)
(如果我們從裡面看見祂的話?)
光是想到這裡就令人坐立難安,我趕緊拉著他們兩個人往中間移動。
不會錯的,雖然很慢,但祂確實在移動。
我甚至想阻止自己的心臟跳動,避免發出任何聲音被祂發現。
不對,或許祂早就察覺到我們在這裡。
我的牙齒因為恐懼而開始打顫,為了不要讓牙齒發出碰撞的聲音,我果斷地咬住自己的手指。
接著我看見祂從隙縫經過。
對,我看到了,一直以來都只能感覺到聲音的真面目。在月光的映照下,我看見一張全黑的臉,細長的眼睛,只有眼白,以一個很奇妙的狀態浮在臉上。
而且剛才我以為是身體衝撞門的聲音,實際上是祂用頭撞在牆上的聲音。
那傢伙的身影忽然從隙縫間消失了,一定是因為在外面的祂把身體往後仰了吧。下一秒祂又猛烈的撞上牆,頭撞上牆的同時,眼白也整個凸出來。
我的目光沒有辦法從他身上移開,但不是被鬼壓,因為我的身體依然微微的在發抖,我想我只是被眼前這個從未見過的景象給奪走了目光。
祂用如此猛烈的力道撞擊牆壁,卻依然維持那平淡的語氣繼續說話,活生生的人類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最後祂似乎沒有看見我們,祂在牆壁空隙的地方用頭衝撞一陣子之後,又繼續往左移動。
祂的身影在我的腦海裡揮之不去,我的腦海不斷地重複祂在外面頭碰撞門的樣子和聲音。
說實在的,我甚至不記得祂在外面待了多久,因為我已經呈現一個分不清現實還是幻覺的狀態。
事後才聊到,在那傢伙消失,一切恢復平靜之後,我們三個人依然沉默不語。
因為A依然保持著警戒,B則因為恐懼而無法動彈,而我則是和腦海中的殘影繼續苦戰。
還有A為了要帶我去有光照的地方,而抓住我的手時,發現我的身體僵硬到不行,他有那麼一瞬間以為我死了,他認真的以為是死後的身體僵硬。
而B因為害怕緊咬著牙,用力過度導致牙齦都流血了。
果然還是只有A看不到那東西。
另外就是,那東西遠離音堂的時候,好像還發出了像是烏鴉般的「喀啊­­­­—喀啊­­­­—」的怪聲。
那個聲音只有A聽到而已。
在祂遠離這裡之後,我們依然繃緊神經,認為祂可能會再度來襲,但是我們身體已經跟不上大腦反應,三人個都垂著頭,沒有眼神的交流。
B則是尿濕了褲子,但我和A對此已經絲毫不在意。
人生第一次感到夜晚是如此的漫長。
無論是看到大家憔悴的臉,或是讓別人瞧見自己心力交瘁的樣子,當然還有看見那非人類的東西,
所有的事情都歷歷在目,至今還是無法遺忘。
天亮了,外頭的光線透過縫隙滲入音堂,我們依然低著頭坐在原地。
麻雀的叫聲,遠處民家傳來的吵雜聲,所有的聲響都刺痛著我的心臟,
真的能活著從這裡走出去嗎?我心裡只有這個念頭。
待太陽完全升起,照耀著音堂時,遠處傳來腳步聲,正往這裡靠近。
我們本能地進入防禦狀態。
腳步聲很快地抵達音堂,繞了後方一圈之後,在門口前停下。
我們屏氣凝神,接著傳來喀噠喀噠的聲音,『吱呀—』的一聲門被打開了。
出現在那裡的是和尚。
和尚一發現我們,露出差點哭出來的表情,
「你們總算是熬過來了」
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他當時的眼神,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溫柔。我忍不住全身癱軟,而且都老大不小了還放聲大哭起來。
和尚毫不猶豫地踏進這個充滿我們的汗臭味和尿味的音堂,一個個把我們抱住。當時我聞到僧衣上有一股令人懷念的線香,我在心中吶喊,天啊,我們還活著,然後又像小孩般哭了起來。看著暫時還無法站起來的我,和尚將大叔叫了過來,於是我扶著兩個人的肩膀,前往昨天的平房。
回程途中我們經過來的時候看見的那間大寺廟,那時我們三個人聽見了尖叫聲。是人的叫聲,一開始很低,然後突然變高。我們到了平房的玄關時,A在我耳邊悄悄地說:「剛剛那個,是老闆娘的聲音吧?」
不會吧……可是聽起來的確像是老闆娘的聲音。
不過因為我實在太累了,實在懶得再去那些事了。
就在我想著要快點進入屋裡時,從玄關裡走出一個女人,她的表情非常的不悅,俯視著我們說:「馬上去洗澡」
唉—沒辦法,誰叫我們渾身臭到不行。
隨後我們三個人,感情很好的一起去洗澡了。
畢竟才剛經歷過那麼可怕的事,忽然要我們一個人待著,還真是做不到。
洗完澡以後,我們進到了熟悉的房間,裡面鋪著三張棉被,就像在告訴我們,先睡一覺再說。
或許是因為知道這裡很安全,也是因為身心已經疲累到一個極限,我們連想都沒想,直接將臉埋進棉被裡,倒頭大睡。
我在入睡前還在想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就是起來以後,一定打電話跟他們說我們要回去了才可以。
是的,那兩位已經完全準備好,等待出發旅行的友人,還不知道我們面臨了生死交關的事情,當然也不知道旅行計畫已經泡湯了。
話說,從音堂出來時,我問B:「B,你已經沒看到了吧?」
「嗯嗯,已經沒看到了,得救了,謝謝。」B用很肯定的語氣回答。
我聽到B這麼回答,就決定將B尿失禁的事情先保密。
我們得救了,這個事實就已足夠。
醒來以後,和尚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訴了我們。
我們也從中了解到人性的可怕,以及執念所帶來的無法解釋的現象。
B所看到的,我所看到的,還有A聽到的,當了解所有來龍去脈之後,我們再次確定要盡快逃離這裡。
真的感謝一路以來支持的朋友,我也沒想到會寫出這麼長一篇文章。
或許結局會不符合期待,但因為想要完整地呈現原本的故事,就照實寫了出來。
由於文章實在太長了,這裡就先到這告一段落。
之後會再發表事情的真相,很想知道的人歡迎再來看喔。
看到這裡覺得已經足夠的人,就有緣再見囉~
梨奈
梨奈
2020年的一個契機,毅然決然朝翻譯的世界努力。 翻譯路上一路徬徨,跌跌撞撞。只要目標不變,有一天會達成的吧。(可以的話希望盡可能快一點達成。) 在能將翻譯工作當成收入來源之前,這裡是不斷練習翻譯的培養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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