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曾於日常閃現的星芒： 讀《川端康成掌の小説》

「他跑向浴池跳入溫泉裡，把熱熱的毛巾貼在臉上，這時才感到冷冷的星星從臉頰掉落。」

川端康成 <有神在>

《川端康成掌の小説》兩冊，一共收錄一百一十四篇極短篇，小說對話精煉用字若金，讀來如星芒稍縱即逝，讓人讀完仍不罷休，不禁回視深思種種細節，像有神靈閃現其間。

無論是清水宏導演改拍過的<謝謝>，或是後來混合<早上的趾甲>而成的新作，川端康成所刻畫的人物形象，已經沿著敘事線從平面轉向立體世界，栩栩活現於我們生活周遭，也許是公車司機，或是賣雞的人，亦或是溫泉旁一起閉上雙眼的客人，時而與一些難言的心事共鳴，映為夢裡斑斑的紅葉，久久不褪。

早上的趾甲，乍看恍若浮世愛戀，戀人來去如儀，日常的愛亦僅是相伴。而女孩要的不多，她只需要一個明亮的地方與一只蚊帳。在白色的蚊帳之下，戀人被置換得無聲無息，但女孩的幸福卻毋庸置疑。這層幸福底下究竟隱藏著什麼悲哀與後話呢？川端康成沒有說，每個讀者心裡卻各自構築一個房間，房間裡都端坐著一個剪趾甲的自己，在被遺忘的時光中隱滅身影。

這是川端康成的魔術師之花，一瓣一瓣清香芬芳，悄悄輕綻於日常與無常之中。細嚼文字之後，令人深覺雋永之味臉頰留香。另一方面，川端康成的文字亦揭露峻谷般的事實：「二人的結婚很完美。為什麼？因為她有離婚的力量。二人的離婚也很美，為什麼？因為她有與對方成為朋友的心。」<離婚之子>

事實與願望的悖反與邏輯的謬誤，在川端康成的小說魔法之下，都成為歷歷可見的故事，虛實之間已無從考據，因為馬克吐溫說過；「有時候，真實比小說更荒誕。」

而秋涼之時，彷彿有一層來自雪國的薄翼，悄悄覆上我們的雙眼與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