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是個教師。
對於許多事情,總是秉著教師性格多少念個兩句。
雖然母親總辯稱她是個和平主義者,以和為貴,才沒有愛說教。
但我覺得她其實只有對善良的人和平。
不過基於我過去跟她頂嘴沒贏過的資歷,這就被我列入不與她爭辯的話題之一。
母親老了,近些日子出現了某些徵兆
母親在年金改革的浪潮中辦理退休,常常忿忿不平地抱怨政府對她不公平,但還是跑回去學校教課後輔導班,因為她對孩子是真愛。
在我看來退休後的退休金多寡,對她來說遠不如能教育孩子來的重要,她自掏腰包買給孩子們的小點心,從沒少過。連父親的點心櫃也不能免於被強制徵收的下場,成為國家幼苗的養分。
平常除了聽母親眉飛色舞地分享哪個孩子又做了什麼令人哭笑不得的蠢事,她也總會附帶碎念幾句,如果有孫就好了。
「如果有人可以幫我帶,就可以生了啊。」面對每周定期發作的討孫宣言,我趁機揩油道。
母親的雙腿,因為長年的站立教學而血管凸起,形成一張藍色的血管地圖,也就是教師的職業病「靜脈曲張」,跟我在母親年輕時的照片裡看到的纖細小腿肚,有著戲劇性的對比,但我從沒聽過她抱怨後悔當教師。這雙歷經風霜的腿,雖然帶給她很多不適,但也乘載著許多孩子們兩載的快樂童年。比起推拿師傅的草藥膏布,學生的感謝,更能舒緩她的疼痛。
母親有一堆學生、家長的感謝卡片,甚至還很浮誇的有人特地做她的模型,這些都是她最重要的財富。用錢也買不到,我嫉妒又羨慕。
身為國家幼苗的培育者,我的母親相當叛逆,她不像其他育苗者喜歡整齊一致的苗圃,她的苗圃大多五顏六色,橫七豎八。也正因如此,她苗圃發生的故事也總是特別精彩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