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Goodreads上看到一則讀者評論,提到《幸運之子》並行的雙敘事結構頗令人出戲,評論底下也有其他讀者紛紛表示認同。原文如下:"Add to the style a baggy structure that flips between 1985 and 2015, and a whole other story that has little connection to the first one other than featuring the same character, and the book started to alienate me further. What is it about contemporary authors that they almost all seem to think that they need multiple narratives, times switches and excess baggage to create a novel? A more careful, focused, intimate story of the AIDS crisis and its effects might have made this more palatable."
這個討論串完美解讀了我為什麼在閱讀過程中一直找不到重點的疑惑。
不過,撇除跳躍的雙敘事主軸一直沒有明確的交會點,似在各說各話,作者對於1985年芝加哥同志社群面對愛滋的恐慌以及社會歧視,與30年後愛滋倖存者心理狀態的描述,還是讓人深感疫病所帶來的恐懼以及當下對生存的渴望,對照當前的Covid, 有股強烈的末日既視感。
關於作者選擇以芝加哥為背景創作、書寫愛滋主題的用意,以及書名的由來,收錄在書尾的作者訪談裡有相當完整的介紹,對於愛滋相關議題較不熟悉者(例如我),確實可以先從書尾的收錄讀起,對小說的發展脈絡能有更好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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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裡1985年的敘事主軸圍繞在年輕的男孩耶爾 (Yale) 與他的一群同志好友。正值青春年華的男孩們,一個接著一個染上愛滋。還沒染病的,深怕下一個就是自己;確診的,宛如被判了死刑,不但要忍受醫護人員的差別待遇,最終也只能在病痛的折磨中束手等待死神降臨。
例如,因為同時使用多種藥物而導致各種病症齊發,奄奄一息的尼可(Nico),在昏迷了好幾天終於清醒之後:「護士帶著菜單過來,杵在門口不進來,擺個傲慢的臭臉,宣讀著菜單。」此時尼可好友朱利安見狀,便開始以舞台劇的姿態一一表演每樣菜單內容,「護士看了,表情像在說,搞那麼娘砲的行為,難怪你們各個都生病。」
或是,「耶爾帶一杯奶昔請他,留在他的餐盤上,等他有胃口再喝。泰迪曾說,小勝怕遭小偷,所以把隨身聽藏在枕頭下。奶昔不至於有人想偷吧?護士絕對不會,因為她過來換點滴袋時,連正眼都不敢瞧小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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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們苦於性向認同以及愛滋風暴,只能互相扶持,彼此建立緊密的互助網絡。然而儘管情感深厚,伴侶間偶發的不忠,再度加深了愛的困難。主述者耶爾正是被伴侶背叛之後又身陷愛滋危機。面對生命的雙重打擊,始終陪伴著耶爾的,也是橫跨書裡30年時空的唯一女性 – 耶爾好友尼可的妹妹菲歐娜(Fiona)。
菲歐娜在書中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堪稱80年代的芝加哥男孩守護神,年輕的她將一票同志親友們照顧的無微不至,樂在其中的照看男孩們的情緒與健康狀況,沒有絲毫抱怨。對比命運的無情,菲歐娜就像是作者蕾貝佳.馬凱 (Rebecca Makkai) 為男孩城刻意安排的一塊浮木,讓男孩們在被厄運之流沖刷消失以前仍能懷抱著一股希望。
然而,長年為了照護同志病友卻造成菲歐娜與女兒的疏離。耶爾離世那晚,菲歐娜產下女兒克蕾兒 (Claire),多年來克蕾兒深知菲歐娜始終對於耶爾離世當晚無法陪伴在旁耿耿於懷:「他死得完全孤伶伶一個。」母女倆,一個在意自己不能陪伴摯友度過生命最後一刻,一個在意自己是多餘的存在、不受祝福的生命。敘事跳到30年後巴黎恐攻現場,菲歐娜來找離家多年的克蕾兒,心結欲解。
對我來說,英文書名The Great Believers更像是指涉菲歐娜的存在,在面臨各種生的苦痛與死的磨難都仍然選擇相信好運,希望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