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的青春》

導演：辛奇
類型：劇情
語言：台語
片長：1小時35分鐘（95）
首映：1969年

　　被譽為當前可見台語片中最辛辣且最尖銳的《危險的青春》（註1），描寫的是慾望追求、性別權力的轉換，以及銅臭味的力量。我認為某種程度上跟《金瓶梅》的「錢、酒、性」可以共鳴，不同的是《金瓶梅》的主題是「縱慾過度會完蛋」，而《危險的青春》似乎表現追求慾望的無罪性。

　　老樣子先來提一下劇情大要：男主角魁元是個送貨員，前女友為了嫁給薪水更穩定的工程師而與其分手，兩人在一間小店吃飯時初遇女主角晴美。後來晴美因為買漂亮衣服與母親衝突（母親卻將錢花在陪睡的情夫身上），逃家後被缺錢的魁元帶去酒家老闆女兒玉嬋處賣掉。晴美逃家後暫居魁元住處，兩人維持著看似同居的曖昧關係。在玉嬋介紹下，晴美被性功能有障礙的徐董事長包養，撈到的錢還偷偷給魁元；於此之前晴美本想拒絕包養，結果被魁元載到荒郊野外強暴，反生情愫，被包養後與魁元私會時還解釋徐董事長與其並無肉體關係。另一頭，玉嬋勸魁元不要利用晴美賺錢，並開始包養魁元、發生關係。晴美懷孕，魁元要求墮胎，後來聽友人說自己打拼並結婚才會長久，向玉嬋求婚遭拒後決定跟晴美求婚，玉嬋卻在這時發現自己對魁元的感情並不只是玩玩。晴美到婦產科後還是不想墮胎便逃跑，大家都在找，最後由魁元在溪邊尋獲，並向晴美訴說自己的愛意與當時堅持墮胎的悔意。玉嬋開車過來看到兩人相擁而泣，回去便親自致電與徐董事長懺悔，說明晴美是用不合法手段騙來的，而自己已經明白何謂真愛。

　　電影中除了很多性相關鏡頭、聲音之外，讓我最目瞪口呆的是在最後十分鐘全員洗白，從一部「金錢世界」轉變成「浪子回頭」主題。其中我最喜歡的橋段是魁元一言不和想強上玉嬋，但氣氛卻從緊張到纏綿。剪接上快速切換魁元、玉嬋的凝視鏡頭，音樂的情緒也隨之轉變。

　　片中經常會利用放大鏡頭來強調物件；對望與凝視也用了很多，其中又以凝視女性的鏡頭比例更高，雖然在本片中女性比起男性並非處於絕對弱勢。晴美到婦產科看到嬰兒時，閃動的畫面看起來就像呼吸；魁元到董事長家時，畫面邊緣有些微黑，讓整個畫面看起來像監視器──不排除是修復不全造成的問題，但就現今畫面來看，即便不全也能和劇情有所呼應。另外在魁元、玉嬋出去玩時，晴美被關在董事長房裡往外看，鐵窗欄很明顯描繪了「關」的意象。

　　聲音部分，除了姚蘇蓉的國語歌《像霧又像花》之外多為爵士樂，情緒上或許是想表達惆悵、沉醉的氣氛，值得注意的是：《危險的青春》可能是極少數沒有台語歌曲的台語片之一。片中也有不少女性呻吟、掙扎、痛苦的聲音，這些聲音經常來自男性的強制行為，當中或許也有替女性痛呼的暗喻。

　　我也注意到電影使用重疊音樂、模糊鏡頭轉場等技巧，同時還有「三」的創作定式呈現。比如歌仔戲中繞場三圈就換場景，在魁元載著晴美時也有在一個大場地繞行三圈換場景的情況，不過旋轉的拍法也有可能是要強調暈眩、醉人的感覺；晴美後來被三個像暴走族的機車族包圍，他們騎車繞著晴美，從後續劇情來看他沒有被為難，故我認為這三個機車族代表的可能是三件在晴美腦海中旋轉的煩惱。

　　電影中存在「包養」、「被包養」和「再包養」關係，比如晴美的媽媽素珠會讓不同男人來陪睡，第二個男人早上睡過頭沒辦法上班，素珠就乾脆拿錢給他；董事長包養晴美；玉嬋包養魁元；透過玉嬋的講述也可以知道晴美雖然被包養，卻還有拿錢給魁元，我認為是一種再包養的關係。

　　關於電影中角色的性別再現，除了同樣都有貧富、包養能力、（手握方向盤或機車把手的）主導權、掌控權力與階級等外，我根據男女角色塑造整理了幾個再現特點。首先男性有老了不中用（六點半的董事長）、衝動、壞、強硬、偶發心軟、更相信同儕（魁元）的表現；女性則有年輕靠姿色（玉嬋提點）、天真純情（抱小熊的晴美）、敏銳（點破魁元心思的玉嬋）、犧牲（晴美把自己拿去換錢給魁元；玉嬋則在最後選擇成全他人）等特色。而相對魁元身為男性更相信同儕，看起來像反派的玉嬋有幫晴美說話，要魁元不要利用晴美賺錢，表現出女人還是會幫助女人的特色。

　　其他還有一些符碼的討論，像是霓虹燈能夠代表都市、紙醉金迷等；而交通工具的符碼在本片已從火車進化成汽車、檔車。汽車可能代表穩妥、財富，而檔車容易失速的表現也成為青春之所以危險的指涉。

　　最後補充一下《像霧又像花》這首歌也有被用在《海馬洗頭》裡，《海馬洗頭》讓我感到最恐的並不是最後那個東西或是女主角的態度，而是場景牆壁上貼著的「大頭照」；裡頭的事件也讓我想起日本牛郎不死鳥事件，總之也分享給大家。

註1：廖金鳳，〈重建經典：《危險的青春》〉，收於《消逝的影像：台語片的電影再現與文化認同》（台北市：遠流，2001），頁209-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