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八月四日,星期四。天氣:晴。
剛從落磯山脈的班夫露營回來,全家心情大好。
班夫我不是第一次去,但距頭次二零零五年造訪,這第二次竟是十七年之隔。
二十八歲那年十月底的行程,是在溫哥華和維多利亞觀光三天後的一天晚間七點,從溫哥華火車總站出發,買的是加拿大國鐵的小小睡鋪,折合台幣近一萬塊的夜票,讓我捨不得闔眼,一直窺望窗外被皎潔月光照亮的加西地貌。黑幕間僅依悉見著了一些木造房舍和閃閃發亮的湖泊,最叫我驚嘆的是看到一列掛了上百節車廂、綿延數哩的貨運火車。一直要到多年後於二零一六年自己開車從安大略到東岸的新思科省才明白,加拿大真的很大、很大(相關請讀
〈永遠的藍鼻子〉),鐵路運輸當然很長、很長……
隔天,接近中午時分,火車抵達了隔壁亞伯達省的賈士伯鎮,接著行程改以出租車穿越落磯山脈,駛過優鶴國家公園、冰原大道、露易湖,最後一站是班夫,然後直接開到卡加利市坐飛機折返溫哥華轉機回台。當年自己實地考察,初見加拿大如詩如畫,十天之內彷彿置身夢幻,矢言將故地重遊,完全不知道旅遊和生活完全是兩碼子事,傻傻地接受前夫堅持移民這個全然改變人生的決定。
二零零八年九月,我正式以技術移民的身份到了中間偏東邊的安大略省省會多倫多市定居,台灣的博士論文因現實沒辦法做下去,我直接面臨的是英語和西方文化及持續的經濟與生存的挑戰。當時有人告訴我,
移民人生是「大苦三年,小苦兩年」。相較下我感到自己的際遇更是風霜加倍,直到二零一七年秋天轉到了安省省鐵上做火車車掌(相關請讀
〈火車新車掌〉),普普通通的薪水在量入為出下終於足以買車跟養家,並得以進行貸款做幾次低總價的房地產買賣,家境才在近五年內起了轉變。
未料今年卻因對人身安全起了很大的疑慮加上我身心皆累而辭退工作(相關請讀
〈我被鹹豬手摸了一把〉與
〈燒掉〉),財務上準備仍不算健全,想到的配套辦法又是搬家。先前我們已經舉家從多倫多市中心搬到市郊,再從市郊搬到另一個中大城市漢米頓(相關請讀
〈二零二一小願景〉),這次還千里迢迢地來到卡加利。好在自己有十四年的移民歷練,現在就算到了無親無戚的地方我也不再害怕,更不用說如今有先生和女兒共同扶持和壯膽。
先生和女兒沒到過加西,但早就聽我講過卡加利旁聳立的落磯山有多美,也由我計劃在搬家大致安頓後的這次四天三夜之旅,讓我得以實現多年前許下的諾言。
此行我們全家充份享受了沐浴在大自然之中的愉悅,不管是健行還是划船,先生和女兒覺得所到的不同景點都很美,我卻感到班夫跟最初印象中的絕美有些落差。細細推敲原因在於自己已經漸漸習於加拿大的風土民情,內心慢慢被同化為「新加拿大人」了。
現在的我了解到,為什麼先生認為秋天楓葉轉紅純屬季節轉變的自然現象,而非他國遊客爭相探訪的理由──很多東西你有了就覺得沒什麼,反言之,「稀缺」才有價值。如此,「物以稀為貴」說來不過就是一心理上的「相對論」罷了;再申言之,
如果一個人懂得替東西設定自己的價值,他人看來的平凡無奇也可以是自己的寶藏。
我在接近三十歲時便不再怎麼愛戴眾星拱悅的「名牌」,一方面錢都用在博士班學習上,二來更因為我只愛自己所愛的東西,較重視以抽象的品質來配合自我的價值。這是為什麼,我多年努力追求的其實不是大富大貴,一旦與貧困脫勾,我很快就能瀟灑地跟工作說拜拜,轉向去接近那讓自己心情愉快、健康的家庭生活。
陶淵明採菊東籬的悠然才是我一心響往的。現實日子裡接送孩子上下課、閱讀、踏青、露營之類簡單活動對我來就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