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撞 (6) 一個人的懷孕 小說

張唯德陪沈鈺走出停車場，在隔壁的大樓前停下來。沈鈺用開玩笑的口吻說:

「張醫師，很高興認識你，雖然我還是沒看到你的廬山真面目。」

張唯德覺得很神奇，她怎麼就這樣做球給他。這和他計畫的腳本不一樣，但這球太好接了。

「我明天早上可以請你吃早餐嗎? 你知道，吃早餐得拿下口罩的。」

「可以啊，我上班時間是九點整。」

「那我們明天早上六點鐘停車場門口見。我知道一家很棒的早餐店，六點鐘就開始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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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鈺一整天都覺得額頭發熱。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或期盼什麼。她很驚訝，張唯德的溫柔，竟觸動了自己久封陳的心，也很詫異，兩人竟有如此的感應 : 她心裡期盼著再相遇，他就出現在停車場，而且明顯是針對自己來的。

剛從紐約回來頭幾年，在家人安排下，她也相了幾次親，都是學經歷相當的所謂菁英。但進一步接觸，卻都讓她覺得言語無味。她心底，還會拿傑夫和他們比較。傑夫除了風流一項，總是勝出。

在職場，她也碰過幾個追求者，大都事業有成。但感情潔癖的她，看不得男人逢場作戲，到處調情。更重要的是，她沒碰到一個讓她心動如此，小鹿亂撞的人。

四十歲那年，她決定，不再尋求愛情。她已經規劃好，一個人的生活，一個人的旅行，一個人的懷孕，一個人的孩子，一個人的教養，一個人的退休。

是的，一個人的懷孕。兩個月前，她才去生殖中心作取卵，凍卵。經過幾個月打排卵針，卵泡都太少，上個月終於進了手術房，但也只取到三顆。醫生建議，等身體復原，可以再做一次。一個健康年輕的女子，一次取卵可以取十到二十顆的。

除了取卵，她也須趕在子宮萎縮前，找到精子。優秀的精子。她才能自己懷孕，經歷孕育生命的美好。

她覺得老天給她的時間，已經開始倒數。

遇見張醫師，是上天對她的憐憫嗎? 要放縱自己，隨著感覺走一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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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第二天的早餐之約，張唯德有點緊張。

亡妻曉嵐是他的青梅竹馬，初戀情人，也是唯一的女朋友。所以他可以說沒有追女朋友的經驗。雖然別人的約會也看得很多，做過顧問，給意見的次數也不可勝數，但輪到自己，還是不一樣。

張唯德是一個積極樂觀自信的人。曉嵐過世，讓他消沉了一年。但他也看得開，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疫情讓生活呆滯，加上牙醫工作本身就較孤立，他早就渴望有更多的社交生活。

這次擦撞，也許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那天在診所，她那雙眼，盯著他直看，真有擾亂到他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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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鈺穿著紫色洋裝，加件黑色西裝外套。她的口罩，上面印有許多紫紅色的鬱金香，非常顯眼。她下車就蹬上那雙亮眼的紫色高跟鞋。平常，她都穿著球鞋開車，到辦公室，才換上高跟鞋。

站在停車場門口，張唯德看著沈鈺踩著高跟鞋，順著坡道走上來。年輕纖瘦的身影，很難相信，她已四十二歲。

沈鈺對著張唯德揮手。她見他，穿著一件暗紅色法藍絨襯衫，黑色西裝褲，口戴暗紅色口罩。她差點笑出聲，原來兩人都把重點放在口罩上。

遠遠的，張唯德就手指她的口罩比讚。沈鈺也回指他的，也比讚。這麼有默契。真是好的開始。

待續

註 : 這篇小說前五回，於10/28 - 11/2 刊載於方格子。作者因工作關係，暫時中止。感謝讀者耐心等待和支持，才能在22天後再回來。全文已書寫完畢，共十二回，這一次將隔天刊出。

2022/1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