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姐跟你一樣是教徒,你覺得她能上天堂嗎?」19年政治運動如火如荼之際,某日和公司督信基督同事談及時政,我問他。
他說:「我信耶穌的,最重要不是別人怎麼看你,是耶穌怎麼看你。我相信死後的審判。」
大約一年半後,他宣誓加入政府當公務員。我在想,明明他的信仰規定他不可以向主以外的人事物起誓,他是抱持着怎樣的心態行事?
望着大瑩幕上,眾人像是同級生久別十幾年後重逢,人人扶老攜幼,掛着幸福美滿的笑容。那副不曾存在於人間的光景,彷彿過往苦難和折磨一筆勾消、傷口痊癒。
真的可以嗎?真的這樣嗎?真的能接受等到天國才彰顯公義嗎?難道在地上的遭遇就不值得爭取和追求嗎?
《流麻溝十五號》不單是一場預先聲張的悲劇,更是一宗也許無法獲得平反的政治事件。
流放火燒島,幾十公里卻是一輩子的別離
故事講述1950年代國民政府在綠島設置「新生訓練處」關押思想犯。思想犯內容廣泛,讀過西方哲學、文學的學生,親人參與共產思想活動,去長老家唱歌的歌姬⋯⋯詳細內容也許《殺校》演得比較清楚。
一日綠島來了一位新同學余杏惠。她一副人畜無害的單純模樣,柔弱外表,看起來非常適合思想改造。給一點精神壓力、肉體折磨、親情拉攏,變成思想教育模犯生的機會很大喔!極具潛力。
沒想到這幫女思想犯意志力驚人,堅持到死也不願意退讓屈服。反而是跟隨國民黨撤退的女同志崩潰了,精神錯亂了。
命運不能選擇,精神可以自由
落幕後不期然比較三位女主角,哪一位的精神最為堅強。
嚴水霞的堅強是外露的。她學識高、年紀長、專業職、有信仰。身體被囚禁奴役,精神卻是自由的,多番提倡不合作運動,企圖在極權操控的禁閉生活中尋求些許希望。
些許希望就夠了,足夠讓她活下去。
這種人必須整治,無法改變她,也不能讓她活在柵欄之外。她會演講煽動群眾,會影響他人⋯⋯
然而,女班之中唯一受她感染的只有余杏惠。
余杏惠真的是喔,思想單純的好女孩。別人跟她講甚麼她都會相信吧!她都會試試看吧!有人示愛(不管是男女)都會喜歡上對方,單純地喜歡。她的個性就是那種日常生活裡輕易獲得幸福,平淡一生的人。
只不過白玉一塊也不等於沒有裂痕。余杏惠內心早已碎裂,同學被帶走那一刻,她埋藏着痛苦,學習忍受、順應離鄉別井的荒誕生活。而且,即使痛哭流涕,孤獨難奈,余杏惠由始至終都沒有屈服權勢,境況再差她全撐過去了。
嚴水霞、余杏惠經歷過的,陳萍也經歷過。她出場時,妝容不協調地白。養尊處優,又被理所當然地排擠。也不難想像她選擇投靠權力。囚禁中她出賣身體、出賣技術討好當權者。換來稍為安逸的生活。縱然改變不了囚禁的現實,也能令自己好過一點。
她把精神思想和肉體感受分離,放在太平之時,不過是一般打工仔。電影裡呈現,離開火燒島後,過回一般人生活的,就只有陳萍一人。她活下去了,又活了過來。
順應時勢抑或溫和奴隸
相反《流麻溝十五號》的男性都在「苦中作樂」。
犯人班的男人在這個當下,來來去去都是怎麼追女仔。獻給蔣委員的樣板戲,暪住陳萍唱反動台語歌。難道一次團結反抗,槍在前頭,幾句耍弄,一下子就沒事了。雖然我也想不到其他解決方法,難道要血流成河嗎?可是,對不起,是真的覺得這幫男人幼稚。
那些軍人們,都被流放到火燒島了。依然無時無刻想着如何達成任務,精挑細選派系投靠,妄想回到權心核心。為了追業績鞠躬盡粹?或者滿足個人權力慾、純粹熱衷折磨他人。
靜下心來,時勢使然也好,局勢趨使也罷。後來者的觀點一定覺得他們尚有許多遊鬥的空間,只是,相同時空相同境地,也許我們也不一定能做自己。
那麼該怎麼辦呢?好好歹歹經過幾十年時間,我們來到如今,個人足以影響當權者的時代。我們準備怎樣對待眼前的不公義?
把精神切割成好幾片,搵食一片,信仰一片,戀愛一片,出軌一片?天國的公義留待天國吧!不幸的人們總有一天會幸福。
序幕之際幾個倒懸、垂直的空鏡,看似不經意營造氣氛。電影末段,才看出它們的巧思。假如有一天我們被逼迫,以相同的角度看這個世界。我們會不會安忍自己說:
不要緊,捱一輩子,電影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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