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經常撿拾斑鳩的屍體,她第一次見到中毒的斑鳩時,強忍悲憤,將牠們埋在土裡。後來時日漸長,當她看到那些毒發的斑鳩苦難掙扎,或是僵直前內臟出血,便不再尖叫。
靜默。
七里回到她的書房,打開琴蓋,彈著《悲愴奏鳴曲》。她一曲又一曲彈著……心最深之處化成旋律,藏進音符:每一顆音符與音符之間的空白,安排著每一季斑鳩的亡靈──牠們拍拍翅膀,隨著演奏到一個與七里不同的維度。
舉目,窗外像極了《沉默之丘》。
七里在日記上描述:
「我的環境總是漫著一些荒誕怪異的氣味和聲響,倒也習慣了。大伯家隔壁的金桔田,總是會隔幾個月灑農藥除去小蟲蟲;而住家左邊的香蕉田結合檳榔園也總是噴灑除草劑、隔壁村長家的田,則是隔幾個月在天剛亮時傳出除草機的引擎聲──轟轟大作的,把整條小路上的賴床蟲都弄醒了。
有時候,半夜美夢正好時,還會聞到一股濃烈的豬屎味飄散在寧靜的空氣中,這時你會覺得自己會不會突然變成喪屍?失去理智並抓狂地胡亂咬死人;偶爾一大早還會聞到燃燒檳榔葉的美味香氣飄散,霧氣瀰漫整條小路。」
她決定種植月橘。
將公路旁邊,人行道上,撿來的紅色月橘種子放進土中,天天澆水,等待發芽。
三週過去,土地靜默。
後來,她將月橘的紅皮搓開,得到咖啡色果實,浸泡在水中、曬乾,再種下。為了保險起見,每一顆都要泡澡、日光浴、然後一顆一顆埋在土壤裡。
月橘發芽,開始抽高。
七里每天巡視,拔雜草、澆澆水,就怕鄉下野貓跟麻雀來破壞。
月橘夥伴們漸漸長大,其中一株卻特別弱小,只有枝幹沒長綠葉,父親笑說絕不會活,但七里不准爸爸將她剷除:
「她只是長得比較慢!」就這麼,月橘天天聽七里跟她溫情說話。有時候七里也彈琴給虛弱的月橘聽,有些輕快的歌曲,也有她以前為了學習的錄音檔:《藍色多瑙河》、《鱒魚》、《海洋練習曲》等等海洋曲目。
七里在方格子須付費的30元專欄上鎖這段回憶:
「今年第7年,她們每年總是不會讓我失望地開了滿庭院的花,雖然今年有點晚開花,害我擔心是不是生病了?但最後還是開出美麗的花了,看到她們活得很好,真的很開心。每次看到風吹過來,飄了一地的白色落花,就覺得舒服,雖然打掃起來很辛苦,但每個晚上都可以聞到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