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男孩

2022/11/3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酥酥和阿庭都是高年級的大男孩。
酥酥每次上課都跟阿庭一組,他們哥兩好,常常上課都黏在一起。
酥酥看起來非常陶醉,但阿庭⋯有開心有親暱但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微微緊繃感。
以老師的立場,有學生自動分好組自然是讓老師省力不少,但阿庭那個細微的不自在,讓我一直有些介意。
前幾天,抓住一個機會,讓全班的分組用抽籤進行。酥酥一發現自己不可能和阿庭一組後,甩門離開了教室;阿庭起初有點忐忑,但很快他就進入了新組別的情境裡,相較於過去多了一些輕鬆自在,並且更投入在團體目標的討論之中。
不過,當酥酥在教室外面轉了一圈,回到教室蹭到阿庭旁邊時,阿庭便除了專注目標外,還要一邊分神照顧酥酥失落的情緒,一會兒拉他到身邊呼呼踏踏,一會兒再把他推向酥酥該去的新組別,一會要提醒酥酥留意遊戲規則,一會要保護酥酥不去和別人起衝突,一會要為酥酥的行為護航;導致阿庭多了好多個要注意的焦點。
而酥酥,沒了和阿庭一組的位置,他竟找不到任何容身之處,即便他的新組別從未將他排除在外,而是等待他回來,一直空著一個位子給他;酥酥卻仍找不到任何安心的棲身之處,除了阿庭身邊。
這關係太糾結了,我為阿庭有點忿忿不平;酥酥在當阿庭的拖油瓶,而酥酥的舒適圈只有阿庭,沒有別人。(那些別人都對酥酥沒有敵意、沒有偏見,但酥酥有)
下課,我把他們倆留下來,也整理了一下我的心情。我問阿庭:「你有什麼話,想跟酥酥說,但又不敢告訴他嗎?」
阿庭停頓了一下,突然眼睛一紅說:「我不敢告訴他,我就快要從這裡畢業了⋯⋯」「我可能不會再見到他了!」
阿庭開始鼻酸、掉眼淚。一個大男孩可以掉眼淚,但一個大男孩敢在教室裡掉眼淚那是不簡單,他的情緒很澎湃。
我和酥酥都有點被嚇到了。
我問阿庭:「你傷心是因為你擔心酥酥知道會傷心?」「還是你也捨不得他?」阿庭不假思索的說:「我也捨不得他!」
聽他這麼說,我的心也跟他顫抖了一下,阿庭真的是裡裡外外的暖男,大愛且重情男子。
旁邊生性逞強的酥酥也偷掉了一滴淚。
誰那麼幸運,可以在五六年級裡遇見一個那麼珍惜自己的同儕,酥酥真的很幸運。(酥酥的媽媽聽了也哭了)
不過,找他們來談不是為了鞏固他們的感情的,而是這感情裡有事情要偵查。我同理完阿庭後,我問阿庭,所以你很喜歡跟酥酥一組我明白,不過,今天你沒有跟酥酥一組的時候,你的心情是什麼?
阿庭話鋒一轉:「比較輕鬆!」他的坦白和轉折讓我好欣賞他。
我試著協助他描述他所說的輕鬆從哪來,他說酥酥在的時候,酥酥都沒在注意團體目標是什麼,比起團體目標,酥酥都在跟阿庭鏈結,讓阿庭有分身乏術的感覺。
那種感覺就像是⋯
你一直專心在做分組作業,但有人一直坐在你旁邊癡癡的盯著你看,你請他跟你一起寫作業,他還是只癡癡的看著你,但厭煩苦惱卻又明白對方其實只是太喜歡你。酥酥在一旁靜靜的聽。
我告訴阿庭,我很羨慕他們的友誼。但關係是兩個人的,不該是單方面努力、單方面吸收、單方面維護,他應該告訴酥酥他的為難、他的糾結,要求酥酥去交一些其他的朋友,讓他們的共同好友圈拓展,經驗會變多,團體效能會變得更大。
阿庭時常因為同組的人不是酥酥所信任的人而協調的很辛苦。
他們應當成就彼此的輕鬆,而非為了讓對方輕鬆而讓自己不上不下,忐忑難安,忙得要死。何況,忙的要死後,這段關係看起來沒有裂痕、安全的很,但累積的份量卻足以成為自傷的重量,耐不久的。
酥酥同意了,他認識了一個新大陸,他不知道原來阿庭承擔了那麼多,才知道他眼裡欣賞的這位哥哥,不是只是單純的個性好、暖男,原來還有承擔與包容他人的能力。
最後⋯在家長諮詢室裡,說著酥酥與阿庭的故事,我感覺除了在交代孩子們今天的學習以外,我們這些成人,不只是酥酥和阿庭的家長,是所有人都借鏡了孩子的經驗,集體的反思(?)或者療癒(?),自己的關係吧⋯
畢竟,誰不是在自己的關係裡,曾經付出的滿身傷呢?
結束時,我感覺每個走出來的家長,都看起來暖暖的❤️
我自己也是。
楊心尹
楊心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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