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冬粉迷上摺紙飛機,家中許多紙張都拿來折成紙飛機,在屋子裡飛來飛去。其實,這些紙張曾是他日夜發憤寫下的一些片段,只是往往只寫下幾個片語就停住,一堆一堆的未成篇,實在不知道有哪種效益,除了等收廢紙的上門之外,當紙飛機似乎就是一種暫時轉變身分的可能。
跟在一個中年男子的身邊,即便不是他的侍從,也免不了見識了這些紙頭是如何出現。經常會聽到他咕噥低語,在夜半時分突然從床上彈起,憤憤寫下一些拗口的字句,緊接著又不知如何改寫,紙上就出現了一大堆箭頭符號,這是最常見的情形;還有夜裡翻書,突地張嘴大笑,也不管家人是否已經進入夢鄉,就拿起筆來,邊笑邊將字句抄錄,然後自己吟誦幾回,這紙又成紙堆上的一層記憶。
紙飛機是不怎麼會飛的,很快就落地,地上到處是失敗的機隊。這些被折了的諸多文字,不難想像冬粉那種容易自我滿足,不自主又會發笑的嘴臉應該和阿Q是同種人類,儘管他一直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說法。我清楚他之所以如此堅持,是基於他是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並未有過二十世紀初的生活經驗,對事情的看法與處理手段或許與魯迅筆下的中下階層人有些相似,帶有某種程度的無奈與抑鬱,但是,他終究是在嬰兒潮之後的產物,還是對未來充滿希望,也就是說,傻傻地期待著美好。
基於好奇心的驅使,你一定想問他的樣子到底像誰?或許差強比擬的會是過往的灰燼,如同赫拉巴爾(Bohumil Hrabal,1914-1997)筆下的漢嘉,那位在廢紙堆中度過三十五年的捆書工:只是在人家所丟棄的廢紙裡去檢拾一些書頁,然後無意間獲得的一些片段知識,身上蹭滿了文字,儼然像是一本科學百科全書,腦袋成了一隻盛滿活水和死水的罈子,稍微傾斜一下,許多不錯的想法便會流洩出來。只是主人太多時刻活在他自己的小空間中,就算眼睛看到了一些十分有價值的書,一行一行去閱讀這些印刷文字時,這書中所能留下的無非只是一些摸不著邊的思想而已,這些思想撲著翅膀在空氣中飛舞,在空氣中滑翔,依賴著空氣而後復歸於空氣,因為歸根究底一切都是空氣,這層道理他就是沒有參透,還一直迷信於所有思想只有記載在自己的腦袋裡才會顯得美好。殊不知現在都已經是什麼時代,隨便在GOOGLE按下幾的鍵,資訊就會出現如山似阜,滿坑滿谷了。
我這樣詳細而忠實的描述,是帶有些壯烈的情愫,以及冒著被他發現被人洩底的危險,只是如此一來,你大抵就可以理解在他周邊生活中的一小部分,是過著何種艱辛的模式,全都由於他沉浸且歡娛地面對所謂過於喧囂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