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音響的究極學（六）：那些風雨的日子是青春

我想這是很多音響發燒友共同的經驗。開箱了一對好喇叭，通電之後，覺得真不錯。正當聽得通體舒暢之時，想說低頻如果可以收束凝神，更有線條感就更好了，於是開始換墊材、換跳線、什麼貼紙調音大法都來了，卻發現忙了一個下午，更不好聽了。

後來只好忍痛降價賣出，又開始另一個尋覓器材的苦海和深淵。而每次的結果都是「剛剛開箱的前幾天還蠻好聽的，然後越玩越煩，越煩越不想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是大家說都好聽的銘器啊，怎麼到我手上，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是分音器被亂改嗎？是單體燒了嗎？還是磁力衰退，需要充磁？

無數的問號，在此刻內心起了糾結的風暴。真苦啊！應該是玩器材，怎麼變成了讓器材玩人呢？

就此收山不玩十幾年。然後有一天在不起眼的冰果室，就這樣靜靜地待了整個下午。原來是這裡的音樂好好聽啊！明明是放很俗的（木村好夫）彈奏的演歌，竟然可以這麼放鬆地聽下去。真神奇啊。

定睛一看，這貌不驚人的小喇叭還塞在牆角呢，這在以前可是會被他的一群死黨嫌棄地說「不衛生」、「沒有音場」。可是他從來沒問過自己，他需要什麼很「衛生」的聽法。

他遙遠的記憶裡，突然想起，有一個晚上，在朋友家聽到深到對街的音場。可是伴隨著記憶湧上的，是很熱很悶的感受。

原來朋友音響好歸好，深到對街的音場可是會引起夜半鄰居抗議的。所以每次都要關窗。放冷氣不好嗎？冷氣可是會引起不必要的系統雜訊的。朋友信誓旦旦地說。所以朋友寧可悶著聽音樂，也不願讓不衛生的的聽法，減去系統的一絲美麗。

「真苦啊」，他心裡又這樣對自己說了一次。

可是在那一刻，他好像又領悟了什麼。

他看見了牆角那對喇叭的型號。雖然已經過了那麼久，蒙塵佈滿絲網，他還是認出了那幾個字。

那是他生平的第一對喇叭。西寧市場老師傅隨手賣掉的飛利浦全音域單體。那是他生第一次聽到浙江發音的「阿耳你扣」。他不知道為什麼「阿耳你扣」為什麼那麼好聽。一對只要3900的阿耳你扣，播送著愛樂電台。寂寞的夜晚裡傳來巴哈和蕭邦，讓他渡過了多少聯考難熬的苦澀日子。

後來他把阿耳你扣賣了，只因為他新認識的朋友，說一對3900的Alnico是能聽什麼？海飛茲都不海飛茲了。原來「阿耳你扣」就是Alnico（天然磁鐵）。他還來不及認識Alnico到底是什麼，就在朋友的鼓吹下買了平生「第一對破萬的喇叭」，然後是「第一對全原木製的喇叭」，然後是「第一對看起來很猛的落地喇叭」……

喇叭的專有名詞來來去去，他擁有了全天下無數個第一。沒想到令他魂牽夢縈的，是生平的第一對喇叭。那個很濃的浙江口音所發出來的「阿耳你扣」中頻是那樣的飽滿豐厚，扣住了耳朵，也扣住了曾經以為忘卻的音響夢：他的青春。

這次他不怕被任何人笑，你聽的喇叭那麽醜。看起來好不衛生。

在他心裡，他早知道，那些音響圈朋友早就散了。有的玩了上千萬的器材，無家可歸；有的冷落了家庭，喇叭成了正宮，老婆跑了他也沒空去追。

這一次，他決心要追回曾經的自己。

過往，那關於音響的一切，他總是疑神疑鬼。此刻，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確信過。

不為「音響」而活，見山終是山；情不自禁且無可救藥地，他再一次愛上了「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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