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初任攝政王⋯⋯
一時滿朝文武鬧哄哄,無心議政,各自結伴郊遊。
看官勿慌無事,朝臣之中,不道別人,單道文部郎中黃應常。此子極好遊樂,走遍神州,然最好粤郡東莞落雁樓。今晝聞皇上出遊,晚時已驅車直奔東莞。只見那落雁樓中:
燈紅酒綠,百鳥朝鳳火樹花。
瓊樓玉宇,衣帶漸寬不勝寒。
揮金似土,五十來個應伯爵。
縱慾如狂,一百幾位西門慶。
黃應常乃落雁樓常客,鴇母早就認得,見應常進樓,老臉帶笑迎將過來,便道:「哎喲黃公子,今朝風日好,公子又來探望了!」回頭喊道:「春花!秋月!還不快來陪黃公子?」
只見兩個妞兒搖肩扭腰地走來,嬌聲道:「黃公子!」黃聽得酥了半邊,笑吟吟把兩女一個左擁,一個右抱。那一雙積年招花惹草,慣覷風情的賊眼,不離兩女身上,笑曰:「春花秋月何時了!翡翠紗衫,寶髻斜歪,月裏嫦娥下世來,不枉千金也難買!」逕自往落雁樓西廂走去。進得廂房,春花把些案酒果品送將過來,秋月。黃問曰:「爾等青春多少?」春花秋月道個萬福,齊曰:「奴家二人皆是二十有五。」黃哈哈笑曰:「在下也是二十有五!」嬉笑戲玩不在話下。正是:
巫山雲雨幾時就,莫負襄王築楚台。
這邊黃公子與佳人戰個翻天覆地,那邊郭公皓東與賴公松偉雅遊西湖,真箇南轅北轍!
郭、賴二公到得杭州,只見一片春意盎然,不愧人間天堂!賴公指一處山嶺歎曰:「一抺青山,蘊藉低亞。後面石峰,又如束帛插筆!」郭公應曰:「三春萬花爭發,山頭如燃,落英泛水,飄蕩浮港,真是絕境!」賴公乃賦一詩,詩曰:
春風處處黃鳥啼,桃花李花爭芳菲。
花陰笑語人不見,花外香塵暗拂衣。
郭公稱善,亦賦一詩相和,詩云:
翠鈿羅衫化作塵,春堤留得詩人句。
鏡裡嬌容想昔時,只今煙裊綠楊枝。
二公步近西湖,便在蘇堤上雇個小畫舫,泛舟西湖。西湖正逢春時,霧在湖上,但見蘇堤幾里綠柳,只聽湖水拍舟聲。舫上茶具齊備,二公各取三足風爐,自煮起茶來。
看官聽說:這風爐本傳自唐時,載於陸鴻漸之《茶經》。風爐如古鼎形,一足刻有翟,翟者,火禽也,卦曰离。一足刻有彪,彪者,風獸也,卦曰巽。一足刻有魚,魚者,水蟲也,卦曰坎。巽主風,离主火,坎主水,風能興火,火能熟水。
賴公以小青竹夾,夾了幾錢鐵觀音,郭公卻喜龍井。郭公曰:「既到西湖,何不嘗西湖龍井?」賴公笑曰:「某獨好鐵觀音矣!彼雖名曰西湖龍井,真個西湖龍井?但云吾等以西湖之水煮茶,汝亦果以為真?」郭公應曰:「莫出此敗興言,但觀美景。」舫漸盪出湖心,二公興起,即吟詩唱和。郭公吟曰:
楊柳滿長堤,花明路不迷。
畫船人未起,側枕聽鶯啼。
賴公應之曰:
柳暗花明春正好,重湖霧散分林沙。
何處黃鶴破瞑煙,一聲啼過蘇堤曉。
二公寫意之極。到得向晚,得見雷峰夕照。便下了畫舫,於岸邊覓得一酒家。二公於酒家觀夕照,店小二取過一樽「藍橋風月」美酒,擺下菜蔬時新果品按酒,列幾盤肥羊嫩雞、釀鵝燒肉,盡使朱紅盤碟。賴公大碗喫酒,郭公小杯淺呷。
雷峰夕照乃西湖十景,宋人有詩為證:
煙光山色淡溟濛,千尺浮圖兀倚空。
湖上畫船歸欲盡,孤峰猶帶夕陽紅。
二公在杭州遊了七日,心神舒暢,盡興而回。正是:
勸君莫效西門慶,但學雅興東坡士。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2017.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