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半年的努力、交涉、溝通,我們好像找到了一點方法。
我們找到了律師,也得到了很多貴人的幫助,但還是很艱難。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還不那麼有感觸,因為回家的時候往往都是地下錢莊的非上班時間了,父母只偶爾談及該怎麼處理,卻很少展現出接到每一通電話時的煎熬、迷茫,不常對我說「怎麼辦」,而是說「沒事,還能比現在更慘嗎?」。
這段時間我一邊接了個打工,一邊幫忙家中的工作,剪輯產品組裝影片、分享產品給同儕,我做了不少事,但卻依然覺得力不從心。
我以為所有人都看的出來我們的窘迫,一點點錢都捨不得花,從事情發生前我想了一年多的燙頭髮,原本要在今年春節去燙的,也不了了之,因為我也認同,如果能省三四千塊,為甚麼要花掉呢?我的遊戲不再儲值,也不逛蝦皮,我的父母親也同樣,每天煩惱著如何開源、如何節流、如何生存。
製造業、中小型工廠分明倒的倒、關的關,所有幫助過我們的銀行、貴人們都說外面的情況更慘,不是只有我們家面臨這樣的問題,可是當我們打開電視,新聞上報導關於疫情的重創,提了觀光、提了餐飲,卻獨獨遺漏了製造業。政府給旅遊業補助、給很多產業寬限,卻對製造業沒有包容,疫情剛開始的時候繳電費還可以延期,還有喘息的空間,可是疫情第三年,觀光旅遊業、餐飲業都逐漸脫離絕境的時候,卻沒有人注意到外貿的慘狀。
我們等了一年,又一年,終於徹底撐不下去。
我的母親某天晚上哭到不能自己,問我:「你會不會很討厭我?」
我答:「不會,但我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我希望能回到一開始,扼殺這間工廠的存在,也扼殺我的存在。
但我總是對父母說,沒事,我們肯定是上輩子一起當江洋大盜,犯下了很多錯,這輩子湊一塊還債、解因果,撐過去以後必然會更好。
陪伴我家12年的狗因為得了嚴重的腫瘤,今天我們要帶他去安樂死了,我們連單獨為她開一個火爐火化她的錢都沒有,荒唐又無奈。
也許我還不夠虔誠,也許我做的不足以使神明對我伸出援手,但我日日都在哭泣,又要笑著面對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