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象徵早晨的仿日光從窗戶照進屋內,在通亮的臥室內,男子將摺成方形的棉被上最後一抹皺褶抹去。
「零零零——」單調的鈴聲響起。
男子不疾不徐地走到客廳,按下接聽鍵後住民終端機便投影出一位穿著OL服裝的女子。
原來是即時影像通話。
女子先是朝男子鞠躬,隨後畢恭畢敬地開口:「歐陽老師,關於您先前提出的要求,已經安排好了,一小時後會有專車去接您,之後您再配合校方進行報到手續即可。」
「是嗎?謝謝你。」
被稱作歐陽的男子點點頭,語氣平淡地不帶半點情感。
但女子似乎是習慣他這樣的反應,再次鞠躬說道:「不客氣,那麼……祝您一切順利。」
通話結束。
男子再次返回臥房,從衣櫃內拿出另一套有著較硬挺質料的「多功能投影裝‧西服Ver」換上後,男子將衣櫃闔上,在鏡門前仔細挑選著適當的西裝投影。
更換到第三條領帶,男子終於露出滿意的神情踏出臥房,與此同時象徵通話申請的鈴聲再次響起,男子迅速接起通話,短短地應了一聲後他掛斷通話,抓起散落在桌上的能量棒便走出家門。
搭乘專車很快便抵達目的地,下車後男子卻不急著走入大門,他凝視面前巨大的英倫風建築,隨後視線便停在「方舟綜合學園」的標牌上,好一會兒後才朝要報到的區域走去。
「方舟綜合學園」為方舟內唯一一所學校,占地面積廣外,校區還依照學年劃分為「大學部」、「高中部」、「中學部」、「小學部」、「幼兒園」,也因此可以說只要是方舟內的學生,都會在這所學校內進行學習。
男子不慌不忙的在校園內走著,似乎恰巧碰上休息時段,一路上見到不少嬉鬧的學生,但男子並不在意,仍是目不斜視地往他的目標前進。
男子俊俏的外型很快便引起不少注意,在這個多是機器人的學園內,穿著整齊西裝、一臉凜然的大人可說是相當罕見的存在,也因此過沒多久,男子便被好奇的女學生們團團圍住。
「吶,你是新來的老師嗎?」
「老師,你是負責哪個部的啊?大學部?中學部?難不成……是我們高中部嗎?!」
「老師,交換一下住民編號好不好?假日一起去『亞拉娜』玩!」
面對女學生們興奮的問話,男子沒有回覆,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卻慢慢地瞇了起來,「別擋路。」
「欸?」
像是沒料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女學生們均愣在原地,待她們好不容易回過神時男子早已離去。
「居然對我們完全無動於衷……好、好帥啊!」
「身形高挑、長的又好看……如果是我們的老師就好了……」
「欸?我倒覺得他太跩了,什麼叫做別擋路……根本沒個老師的樣子嘛!這種人絕對不適合當老師啦!」
將女學生們的喧囂拋諸腦後,男子加快腳步朝目標學區走去,過了一會兒,他便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名相貌端莊的中年婦女,他走到婦女面前停下腳步。
「您好,請問這裡是方舟‧幼兒園嗎?」
婦女微微一笑,「您就是來幫忙代班的歐陽老師吧?我是幼兒園的主任教師,謝琳,也是幼兒園的負責人,請多多指教。」
簡單地寒暄過後,謝琳領著男子走入幼兒園校區。
「讓您直接從大門口這樣走過來真是不好意思,由於歐陽老師的臨時識別證件還沒有送到,無法讓您使用校內車進行移動,而幼兒園區的對外門也因為已經超過上學時刻已強制關閉,無法由內部打開……真的很抱歉……」
「不,沒關係,我不在意,多走路對健康也有幫助。」
見男子露出淺淡的笑容,謝琳這才一掃憂心忡忡的模樣又說:「聽到您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其實我們要照顧的孩子並不算少,媞娜老師說要請產假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歐陽老師能過來代班真是幫大忙了!」
說到這謝琳停下腳步,拿起胸前的識別證貼在門邊的感應區上,木紋的大門應聲而開,男子便隨著婦女走進辦公室內。
聽到感應門的聲響,辦公室裡的老師均一同朝謝琳與男子看過來。
「各位,這位就是來幫媞娜老師代班的歐陽老師,從今天起他會與我們一同工作,還請大家多多幫忙。」
謝琳簡單介紹完畢後,男子向前走了兩步,「大家好,我的名字是歐陽聿,還請各位多多指教。」
聽完男子的自我介紹,底下隨即傳出不小的騷動。
「歐陽聿……是那個歐陽嗎?」
「歐陽……就算是在華人裡,這姓氏還是挺少見的……」
幾位女老師交頭接耳,臉上盡是興奮的神情,片刻後,其中一名女老師終於忍不住好奇地舉起手。
「那、那個……歐陽老師……!請問您認識『歐陽翎』嗎?」
聞言,男子的身子微微一顫,但由於動作很小,並沒有人發現,正當他要開口時,身後的謝琳卻突然拍了幾下手。
「好了好了,要閒聊之後有的是機會,大家請先處理工作吧,我帶歐陽老師去認識一下學生。」
主任教師都發話了,其他老師自然不敢有異議,紛紛折回自個兒的位置繼續忙碌。
「歐陽老師,請隨我來——」
歐陽聿點點頭,並隨著謝琳走出辦公室。
為了讓歐陽聿能了解幼兒園的狀況,謝琳便在前往教室的路上做了簡單的說明。
「歐陽老師應該知道……方舟綜合學園是所包含所有學年,自成一教育體系的學校,因校園寬廣的關係,除切分為不同學區外,運動場地及設施多數也進行了區分及使用年齡限制,來保障不會發生高年級生欺凌低年級生的情況……」
「啊……這個我有聽說,但校內也有不少的巡邏機器人吧?真的有發生過所謂的霸凌事件嗎?」
「目前是沒有……學園校長對學生安全及反霸凌這塊相當重視,這些都是校長的提案,啊……當然,作為教師,我們也沒有反對的道理。」
謝琳淺淺一笑接著又說:「我們幼兒園在方舟綜合學園的北側,幼兒園主大門可說是相當靠近主幹道,待歐陽老師取得識別證後,便可使用主大門旁的員工專用通道進出。」
歐陽聿點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又問:「請問這邊的幼兒園分級……也是按年齡分為『大、中、小』班嗎?
「是的……原本預計為三階制,但……入學的孩子比預想的少,也因此目前只有中、大班。」
謝琳露出困擾的笑容又說:「雖然入學的孩子比想像中的少,但由於校長希望幼兒教育要由人負責而非機器,再加上我們人也少……所以就算有保母機器人協助,還是相當忙碌……」
「既然人力都那麼吃緊了,這部分不能通融一下嗎?」
「我能理解您的疑惑,對此我也與校長談過,而校長只回覆我一句話『我認為幼兒教育比起知識應該更注重陪伴,而這正是機器所無法取代的東西。』……」
「我們到了。」謝琳在一間教室前停下腳步,「媞娜老師是大班的副班級導師,業務主要是協助主班級導師,在介紹工作內容前,我希望歐陽老師能先認識這個班的孩子們。」
說完後謝琳拿起胸前的識別證,貼上感應區,大門應聲而開。
「啊!琳琳老師來了!」
「老師!老師!妳看我畫的圖!」
「老師!妳看我黏土人!做得很帥吧!」
一大群孩子們轉瞬之間便將謝琳團團圍住,孩子們無一不拉著她的衣角,希望從她這得到更多關注。
「謝老師,您相當受到孩子們的喜愛呢……」
面對歐陽聿這番話,謝琳只是回以苦笑,「畢竟他們的點心都是由我送來的,或許是把我與點心聯想在一起了吧……」
說完,謝琳拍了拍手示意孩子們安靜,「大家——這位是歐陽老師,在媞娜請產假的這段時間內,歐陽老師會接替她的工作,大家要好好跟歐陽老師相處喔!」
「好——!」
孩子們乖巧的應聲後,隨即跑到歐陽聿的身邊。
「老師!你喜歡畫圖嗎?」
「老師!老師!你會踢球嗎?」
「老師!你喜歡吃糖果嗎?」
被孩子們的熱情所圍繞,歐陽聿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仍是蹲下身子,耐心地一個個回覆著他們的問題,而一旁的謝琳也依次向他介紹每個孩子。
然後,歐陽聿便注意到了某個小小的身影,有別於其他孩子,她只是站在稍遠處看著歐陽聿。
那孩子不太高,被一群孩子所擋著的情況下,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她,她有著柔順的黑色長髮與標準東方人的輪廓,雙眼卻宛若通透的玻璃珠般湛藍。
注意到歐陽聿的視線停留在女孩身上,謝琳朝女孩招了招手,原先還站在遠處觀望的女孩便乖乖地跑上前。
「琳琳老師。」
謝琳摸了摸女孩的頭,「乖,梨香也跟歐陽老師打個招呼吧?」
聞言,女孩轉向歐陽聿,她盯著歐陽聿看了一會兒,「老師……長得好像梨香認識的一個人……」
歐陽聿一愣,「是嗎?可是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
梨香這番話讓孩子們馬上鼓譟起來。
「是跟誰很像啊?」
「是梨香在遊戲裡認識的人嗎?」
梨香思索了一下,猛地推開人群跑向課桌,翻找片刻後她拿著一張圖紙回來。
「長得很像這個哥哥。」
好奇的孩子們自然簇擁上前查看,他們先是看了看圖,隨後又轉頭看了看歐陽聿。
「根本不像嘛!」
「對啊!妳畫的人是長頭髮,但歐陽老師的頭髮明明就是短的!」
「眼睛的顏色也不一樣!」
見孩子們爭論不休,歐陽聿接過梨香手上的圖紙,上頭畫了許多人,雖然這張塗鴉略嫌簡略,但可以看的出來圖畫裡的每個人都在笑,看上去感情相當好。
而梨香所指的是一名穿著紅白相間長袍,有個一頭紫色長髮的人……
歐陽聿愣愣地看著這幅圖,說不出話來,耳邊卻傳來孩子們的童言童語。
「這個長頭髮的真的是哥哥嘛……我爸爸說男孩子就是要留短髮!他的樣子好奇怪!跟女生一樣!」
「對啊……好奇怪!為什麼男生要留長頭髮?」
「才不奇怪!說別人奇怪你們才奇怪!」
見梨香與其他孩子們爭執起來,謝琳連忙站在中間緩夾,「好了好了!老師上次不是有教過,要尊重每個人的獨特嗎?不可以說別人奇怪喔!」
說完,謝琳拉著梨香到歐陽聿面前。
「歐陽老師,這位是宮田梨香,梨香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平常也很少跟別人爭執……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麼了……但、總之她不是壞孩子,請您別介意。」
「沒關係,我不介意。」歐陽聿蹲下身,雙眼直直看進梨香的眼底,「所以……妳不會覺得這個哥哥很奇怪嗎?」
梨香搖搖頭,「不奇怪啊!梨香覺得哥哥很漂亮!」
「這樣啊……」看著梨香認真的表情,歐陽聿莞爾一笑,「請多多指教,梨香。」
忙碌了一整天,終於迎來放學時刻,下了班的家長們紛紛進入幼兒園接孩子,有別於主班導師負責確認家長與孩子順利離開校園,身為副班導師的歐陽聿仍忙於處理剩餘的雜務。
「主人——!」
這聲突兀的呼喚從窗邊傳來,令歐陽聿停下腳步,他走到窗戶邊朝屋外看去,只見梨香親暱地拉著一位女子,而女子正苦笑著向主班導師解釋。
女子纖長的身影映入眼中的瞬間,歐陽聿那雙沉靜的眼眸明顯地瞪大,滿佈動搖的漣漪,但並沒有持續太久,他很快又恢復了冷靜的姿態。
「終於……找到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