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玄夜依舊面無表情,嗓音依舊冷清。
「你認為呢?」
「既然樓主不願回答臭骨頭,那可否回答本公子,」捲簾公子收起溫和語調,不再掩飾怒氣。「為什麼樓主認為本公子不可能參與刺殺,而不是屠蘇?或是臭骨頭這顆牆頭草?」
賈市骨插嘴道:「喂!樓主說得句句中肯,你不要亂遷怒喔!」
捲簾公子只是回瞪了他一眼。
賈市骨聳了聳肩,直接瞪了回去。
捲簾公子哼了一聲,不去理會賈市骨,問道:「還請樓主明示。」
「不只軀體,連思緒也腐爛了嗎?」邀玄夜以遺憾的眼神看著他。
捲簾公子握緊拳頭,對方明擺著是在罵他,多虧他還能維持住自以為是的風度,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罷了,本座是該體諒你的才智。」邀玄夜搖了搖頭,用憐憫的口氣說道:「財主好賭,只要有賭局,任何賭注他都無所謂。至於酒主,本座能用醉青松等酒釀制住她,難道你們就不能嗎?」
賈市骨摸摸鼻子,算是默認了。
說到底,他們四主本就沒有什麼情誼可言,就算當年樓主賜名將他們綁在一塊,他們依舊各行其事,各殺各的,除非必要,誰也不想跟另外三人有交集。不為別的,單純因為麻煩而已。
屠蘇搖了搖頭,唉聲嘆氣道:「其實我參與不是為了酒,而是想知道自己與樓主所練的〈極情轉〉差異。」
賈市骨瞪大眼睛,不肯置信道:「等會兒,我有沒有聽錯,妳居然會為了酒以外的理由行動?」
「廢話,我可不想成為越那種瘋魔!」屠蘇哼了一聲,不屑道:「何況你以為那幾罈臭酸酒水,當我真看得上眼啊?喝了我都覺得對不起肚內酒蟲,早就全倒了!」
這下賈市骨徹底傻眼了。
感情他今天才知道,屠蘇姑娘居然如此有原則?
捲簾公子忽然厲聲說道:「樓主還未回答完本公子問題!」
邀玄夜沒有用言語回答,而是雙手如翼一張,頓時十幾道綿密氣勁從她手中射出,不偏不移,精準打在倒散在大殿各處的燭燈,點燃燈火。
燭火搖曳,勉強照亮了大殿。
邀玄夜踏前一步,被大雨浸濕的玄端墨服頓時緊貼嬌軀,山巒起伏,玲瓏體態畢露無遺。
捲簾公子彷彿看見獵物,眼神一縮,似要把這幅動人至極的豔麗仕女圖,牢記心底。
不過,相較於他真誠的身體反應,說出的話語卻毫無說服力可言。
「本公子最喜待字閨中的荳蔻少女,或是初歡雲雨的新婚少婦,就算樓主已是如狼似虎之年,能夠與本公子夜戰百回,可惜本公子還真看不上眼。」
他嚥了嚥口水,故作鎮定道:「何況凌絕樓上下皆知,應絕三邪之首是樓主的入幕之賓,玩弄別人玩剩的殘花敗柳,本公子為何要如此作賤自己?」
賈市骨白了捲簾公子一眼,只差沒開口揭破這番謊言。
他深刻記得,不只聽捲簾公子提起過一次──樓主雖過四十之年,又不喜女子襦裙,總是穿著玄端墨服,仍無礙展現樓主玲瓏有緻的身材,每每暗夜思及,自難成寐;加上樓主修練高階〈極情轉〉的副作用,肌膚顯得蒼白病態,嬌柔可人模樣,令人慾火躁動,難以撐持啊!
賈市骨嘆了口氣,決定不跟這表裡不一的白癡計較。
賈市骨踏前一步,認真問道:「樓主打算如何處置我等?」
萬幸的是,邀玄夜也沒有理會捲簾公子那番汙言穢語,反而將目光投往大殿之外。
注意到這點的賈市骨與屠蘇,同樣將目光往殿門投去。
被冷落的捲簾公子頓感氣憤,彷彿自己才是遭受刺殺圍攻那人。
議事殿內已有結果,議事殿外,卻還有一場不死不休。
殿外風雨驟亂,一陣尖銳的兵器互擊聲,劃破雨幕,清晰可聞。
「這都有多久了?」屠蘇抓了抓一頭短髮,有些無可奈何。
賈市骨右手食指敲了敲左手掌心,略微估算了一下,說道:「再一會兒,便有半個時辰。」
兵器激烈碰撞聲響越發尖銳,幽微夜色之中,逐漸可以看清兩道纏鬥在一塊的人影,由遠而近,移轉戰圈,漸往議事殿靠近。
終於能看清楚那兩人了。
雙方各持刀刃,身法,刀招,在雨中忽快,在風中忽慢,兵刃交擊之時,迸射點點星火,碎雨裂風,只是遠遠觀戰,便能感受到兩人招來式往之間,盡落生死的決然之意。
「嘖,真是兩個瘋子。」賈市骨摸了摸下巴,忍不住說道。
屠蘇應聲道:「是啊。」
本是氣憤難耐的捲簾公子,雙眼微瞇,竟也是稍稍點頭,同意他們的看法。
凌絕樓以〈極情轉〉為根基,修練此一心法,因此走火入魔的瘋子自然不在少數,只有少之又少的人,能夠壓制住被心法極端放大的情緒,為己所用,激發潛能,進而化為驚世之招。
而在這群少數人之中,若是提到凌絕樓的瘋子,第一個想到的,除了越子鉤,絕不作第二人想。
意氣為鬥,刀瘋,人更瘋。
「越真是愈來愈狂了。」
屠蘇皺著眉頭,接著補充道:「不過,另一個也不好說啊。」
說這話時,屠蘇偷偷瞥了眼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