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發財

日前某大馬華人書法家，拍攝一支短片介紹中華文化，他口操英文，可見主要是教化洋人，用心良苦。影片中，他表示閒章便是「恭喜發財」，讓我有點錯愕。

我還以為姓名章、職銜章以外的，統稱閒章。閒章不外乎言志抒情，多半是格言佳句，書畫名家鈐於自己的作品，一般人用在藏品。那方「恭喜發財」之印，會蓋在那裡？宋版、明版之類的古董舊書，若印上「恭喜發財」，即使這四字刻得再神妙靈動，多少有點焚琴煮鶴之憾。假使蓋在白話文名著，《邊城》、《呼蘭河傳》、《還魂草》、《嫁妝一牛車》等等，似乎仍不倫不類。「多讀補多忘（近代王壯為之印）」相較於「恭喜發財」，氣派典雅，更適合鈐於心愛的舊書。仔細想想，這方「恭喜發財」倒非一無是處，其實很適合樂透秘笈這些雜書，它們也是庶民生活的一部份，無須避忌。再不然，《鹿鼎記》也還恰當，韋小寶喜歡發財。

風雅之人往往藏有書畫，「恭喜發財」與松石、山水或名人書法不大協調，好在牡丹圖與之尚稱相得益彰。前人或許矜持講究，如今富麗堂皇的牡丹圖，蓋上大紅的「恭喜發財」，送一般人還不至於失禮，這年頭誰不喜歡發財？客廳掛幅印文「恭喜發財」的牡丹圖，沾點文化氣息又不失本心，坦然也很可愛。

後來想想閒章「恭喜發財」倒也不是絕對不能用，若是由大作家、大藝術家使用，頗有另一種趣味。塵務經心的世俗之人，從風雅之物得到一點超脫的啟發，以免太過俗氣市儈，當然是好的。大作家、大藝術家若平常不問世事，偶爾沾染一點柴米之氣，免得與現實太過脫節，這也是好的。追求自己沒有的東西不見是壞事，世間如此紛擾，心靈平衡一點對人對己都沒壞處。

話說回來，俗氣與否在於人心。「恭喜發財」這樣的閒章，乍見刺眼，細想卻未必譏其媚俗，畢竟是時代的痕跡。現今連部份書法家都不再避忌「恭喜發財」，何況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