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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寫的當下,我所在的城市,也許不只有我所在的城市,島的北方應該都起了大霧。上網查了一下,霧的成因和分類有很多種解釋,當我寫著這段話的當下的窗外,就我淺淺的理科學識和經驗觀察,應該是分類中的輻射霧,成因是由於地表輻射冷卻,入夜後氣溫驟降,使滯留於地面的水氣凝結成肉眼可見的小水滴。輻射霧多發於晴朗的夜晚。
水在氣體的狀態下是無色不可見的,在晴朗的白天像幽靈一樣存在,匍匐於地表,初春的晚上如果夜足夠晴朗,就凝結成可見的水珠,像突然現蹤的鬼魂,一起開了場大型派對,讓整座城市擱淺在霧裡。
這霧讓我想起在淡水的日子,我住在學校旁的大樓社區,十八樓有窗的套房,有時淡水會在白天升起濃霧,從我的窗戶往外望去,學校和周邊的房屋都被淹在霧海之下,遠遠的觀音山也被霧海切割成了兩半,一半連接著八里和淡水河,另一半則在天上,山頂懸空在那的模樣,就像一座從遠方飛行而來的空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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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些其他事,在我真的開始切入正題以前,我還想說一些其他事。(有的,真的有正題的,我已經想好了,不要懷疑我對文字的安排,雖然看起來非常的隨性)
自從上一篇文章發佈以後,已經過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了(我會在稍後的文章很認真地向各位懺悔)。這段時間於創作上,我遇到了幾次所謂的瓶頸,但那幾乎可以說是非常頻繁會發生的事,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自我懷疑,我想每位創作者無論大小的都會有這類如詛咒般的自戀和自毀傾向頻繁發生。那就像是突然的出現很多問句,「我寫這是尛?」、「蛤?這算詩嗎?」、「是不是寫不出新東西了?」、「幹我好像變胖了」、「我的品味是不是很差?」、「晚餐要叫外賣嗎但是好貴喔但是自己煮又好麻煩」⋯⋯。
其實想一想,大部分煩惱好像不需要是個創作者,只要是個努力想活下去的普通人,也都會有的吧。但那些總之是頻繁發生的,而頻繁發生的事情,也就沒什麼討論價值了,就算有,也不是我現在想花時間討論和分享的。(說到這個我時常覺得,創作者如果拿這類頻繁發生之自我懷疑之自戀連帶自毀傾向,來做文章,多半有點討拍嫌疑)
除去那些不值得我們花時間討論的事,在這段將近三個月的時間裡,留下了一件我覺得很必要放進這篇文章裡的反思,以下直接引用前陣子在instagram上發佈的內容:
『假定一個框框符號,『__』,『__』裡頭是一句話一個人一段故事一件必然且重複性極高的事件起點,之後這『__』,變成口水般的東西,你說『__』是其他能被人類自然排出來的任意體液也行,『__』被到處亂吐,『__』只要是經過這裡的的人就隨意的吐出來吐在那裡,慢慢的,『__』變多變多,『__』變成了塔或者一堆東西在那。
我想我卡在所謂創作這件事情,是要繼續吐出更多『__』,讓這坨『__』塔逐漸變高,高到嚇人的地步且捍衛它不倒,捍衛它不被任何有意危害他的惡意靠近,還是還是,拿起鐵鎚或者打火機之類的破壞性工具,想辦法打破融化推倒燒毀那『__』塔。
究竟怎麼做會讓我更有價值,還是我根本想錯了方向,我應該應該想,想著怎麼做,我才能最爽。』
(寫這段短文的當下,我是非常隨便且附帶一些情緒的)雖然寫得有些抽象,但我相信沒有很難理解,所以我就不加以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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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另一件事,於生活中的。這三個月裡我居住的社區,發生了至少兩起輕生事件,一起成功被醫護人員搶救回來,另一起成功了。(會說至少,好像沒有特別的原因,就是覺得應該用至少)
前年也發生過一起,當時聽見劇烈的碰撞聲,打開窗戶看向一樓住戶的遮雨棚被砸破了一個大洞,而我正是撥電話給警消的人。那位爺爺據事後鄰里間傳聞,是獨自拿著矮凳搭電梯至頂樓,再走樓梯至天臺的,拿矮凳的原因是天臺的圍牆太高,他老人家跨不上去,所以才拿來矮凳墊腳。
這三個月裡發生的兩起,都在將近一個月前左右的時間點發生,當時基隆正陷入深深夢魘般的連日豪雨中(可以上網查數據,連續降雨天數紀錄極度悲傷),就像整座城市都在夢裡,而城市裡的人像在昏厥裡為了努力保持生活的平衡,所以不斷大力呼吸換氣。
成功了,的那件,據鄰里間傳聞,是一位年輕女性,和前面提及的爺爺做法類似,只是我猜她大概沒有拿矮凳的必要。
另一起是家母的理髮店同事兼好友,年齡三十以上未達四十的女子,那個下午她傳了訊息給理髮店裡的妹妹說,活在這世上好累,後來就沒有消息了。老一輩的人最喜歡說的冥冥之中,就像是這樣吧,當時收到訊息的妹妹隨即就告訴同在理髮店裡的家母。我媽大概是憑她那長年輕度憂鬱症的經驗和單身女子的共感直覺,斷定那訊息非比尋常,於是理完客人的頭髮就匆匆趕往那女子的家,按電鈴許久沒人應門,再度發揮果決力的家母打了兩通電話,一通給警消,一通給鎖匠,鎖匠一來把大門拆了,警消進門發現桌上是一堆酒品和空了的安眠藥片盒。
在急診室醒來的她,用她被洗胃洗到無力的聲音輕輕對家母說:「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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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在這三個月裡也上過一次救護車,但那故事如果再寫進來,整篇文章會太長,就待我下次再說吧。(我一定會努力在一個月內發佈另一篇新的文章)
終於要進入這篇文章的正題了,這主題其實是早在第一篇文章發佈以前就已經想好了的——反覆歸零。
當我確定要以分享創作心境為主軸建立專欄時,就已經知道這是必然要說的事情之一,也許不會只花一篇文章的時間與你們分享,也許未來也會反覆提及這個題目。
每天我起床,可以的話就運動(這也是在近一年才真的養成習慣的),運動是一定要流汗的那種運動,如果當天筋骨不順我會選擇做瑜伽。結束後處理雜事,雜事的定義是無關於創作的事,諸如帳單、記帳、行事曆、日記、商案等等,接著是與雜事同等地位的家事也在可以的話的情況下,處理完畢,清理陽台(狗子們的穢物),吸地板拖地板(如果地面沒有太顯眼的外傷,我會交給掃地機器人,掃地機器人的名字叫做小聰明),煮一壺兩千c.c.的熱水,泡一杯兩百或三百c.c.不一定的咖啡。
外部處理好之後面對內部,花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冥想,注意換氣,屏除雜念,之後每日於可以的話的情況下,花兩到三個小時的時間閱讀,閱讀的範圍越廣越好(近日手邊的讀物是《沈從文經典散文集》、席慕容《以詩之名》、《創世紀60年詩選》、駱以軍《也許你不是特別的孩子》)。
最後是寫作。
做了一大堆前置作業才開始寫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歸零,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將今天以前此刻以前所有涉入所有滯留所有吸收所有消化不良的內容物,從名為我的器皿中排除,也許我說不出一個具體理由,但每每在確定完全排空以後,都能得到相對於未歸零的狀態下,一個更好的寫作狀態。
於外,這世界也日日重複著歸零的動作,城市的霧會漸散,這社區的陰暗會悄悄進入初春的暖,那是這世界的歸零,反覆著有點冷血的,歸零,將原本在這裡的內容物清開,待另一個完整的明日將之填滿。這般過分冷靜的歸零儀式,讓我聯想到這網路世界每天上演著的類似戲碼,有事件的發生,那事件的被遺忘,有的內容被創作,那內容的被遺忘,就像海上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我們每每逐浪看著浪花,卻沒人會試著去記得,浪潮退去之後,有什麼人或什麼故事,被不情願地拍打上岸,留在那擱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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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將近三個月才發佈新的內容,有幾個主要的原因我想我必須和我的讀者坦白,還有為此道歉。
原因一,十二月的商案太多,多到我每天起床就是寫業配文,真的是一起床就寫,每天都交稿,每天可能都還會有新的案子。然而不是因為累所以沒辦法寫其他文章,而是每每寫出我自己覺得很有趣或者可以說是厲害的業配文之後,都會由衷溢出一些自滿的,買點好吃的晚餐,配著高糖份飲料,心想我是有資格好好放鬆的,於那些日子的夜裡,耍廢度過。就這樣過了一整個十二月和一月前面一些些的日子。
對此,我很抱歉,身為一個以創作者自居的年輕人,不僅沒做好創作者的角色,也對不起身為年輕人必須更加努力的使命。(這邊沒有反串,我很認真在懺悔)
原因二,這就要說到一月了,今年的一月,眾所週知的,有一個很長很長的年假,在那年假以前,我還為自己安排了約一週的停耕假期,所以幾乎是商案都忙完之後,緊接著來臨的就是長達超過半個月的休假,休假的我都在追劇、準備過年、過年、吃一堆垃圾食物、放鞭炮、打麻將、喝酒、熬夜熬到不知人⋯⋯
對於原因二,我沒什麼話好說,我真的有夠廢,還胖了至少四公斤,我好像豬,那陣子幾乎是一塊肉,一塊年齡27,生活在安逸裡,不會有天被殺來吃的肉。(我在那段時間過得很快樂⋯⋯)
原因三,原本計劃方格子的專欄至少一個月要有一到兩篇文章發佈,這樣的預期,算是過份高估了自己,我沒有那麼強大的創作能量,我必須承認這點,為此我會繼續努力讓自己有所成長的,在那之前,我可能還會經歷很多次像這樣因為想太多而下不了筆的窘境,和很多次因為這樣的窘境而必須道歉的情形。
關於原因三,希望讀者們可以有點耐心等我變強,拍謝,也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