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森林

啄木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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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開始吹起,雪漸漸變大,未有一絲客氣,朝我臉上直撲而來。


一步一步,腳印漸深。

保暖不足的懊悔大過寒凍刺疼,怒氣隨著踏入雪中的步伐灌入腳趾,努力維持知覺,持續流通熱血。

一步一步,腳印漸沉。

吸入肺臟的寒氣讓人不斷嘆息,努力抬起的腳步振聾發聵,遮掩耳畔風聲鳥鳴,蓋過整座森林的呼吸。


寒風趁隙穿進衣袖,雪開始有了重量。

具象的白煙揭示我仍在呼吸,如今心跳聲大過步伐,反射性地默數,一收一放。

肩上的負擔愈趨加重,步行數公里的疲憊加上大砲鏡頭的重量,如今一點細雪都使我的肌肉撕裂哀嚎。

駐足,回頭一望,走過的痕跡清晰可見,為這雪白的世界帶來一道不堪入目的傷痕。此刻對於自己擅入這片神聖領域感到有些心虛,這片純潔之地不應踏入,僅該癡迷。

我閉上雙眼嘗試聆聽,想用耳朵捕捉任何一點蛛絲馬跡。


靜寂。

唯有靜寂。


雪染森林。

雪染森林。

為了抵禦逐漸擴大的風雪,我躲進偶然發現的涼亭小棧。靜靜關上大門,緩緩歇息片刻。屋簷抵擋了吹雪,但陰影處卻更加寒冷。先前的怒意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淒清與失意,環繞四周,仍能聽清外頭風雪吹襲,我看了看緊握相機的雙手,通紅肌膚下能清楚感受脈搏,宛如手捧另一顆心臟,小小溫順,一收一放。

我放下機身鏡頭,想更深刻地感受那鼓動,坐在冰冷的木椅上,這份溫情更加清晰。我逐漸陶醉沉迷這份暖意,放棄的念頭於是湧上心頭,煙雲霧裡盤踞心中。

森林的沈默化為如雷貫耳的喧囂,巨大的無聲充斥耳際,我緩緩閉上雙眼,此刻寧靜即是唯一,吵雜的只有內心。


憶不起時間多久,隱隱約約聽到了敲擊聲。

「咚、咚、咚」

連續好幾下。


規律的敲擊打破寂靜,吹雪不知何時拂過身旁,這涼亭小棧並非實際有扇大門,僅有四根柱子環繞周圍,輕輕撐起茅草屋頂。此處冷得懷疑自己,擅自關上的大門,其實出於己心。那聲聲敲擊迴盪內心,我睜眼張望尋找那餘音。


「咚、咚、咚」

黑影閃過一旁,我屏息凝神嘗試接近。

「咚、咚、咚」

規律的敲擊來自樹頂,我抬頭仰望追尋牠的蹤跡。

「咚、咚、咚」

此刻在這風雪吹襲,那小小身影就是最耀眼的星星,指引漫遊雪地的迷途內心。

白雪靜寂中的小星頭啄木鳥。

白雪靜寂中的小星頭啄木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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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ny Wildlife Photograp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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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攝影師。 從飛禽走獸到水中游魚,只在自然環境、依循著牠們出沒的時節身影進行拍攝。在森林蹲點靜候、在草原匍匐前進、在水下屏氣凝神,僅為水缸柵欄中無法展現的野性,僅為曾經擦身而過的懊悔,僅為相遇之時,那轉瞬而永恆的感動。 此處紀錄那些邂逅和錯身而過,一張張相片背後的旅途、故事與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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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雪的印象,最早是幼稚園時,跟著爸媽來到日本探親。 冬季的日本,早已記不得當時的寒冷,僅有的印象是屋瓦上的昨夜積雪,以及路邊不知出自誰手的小小雪人。 關於雪的記憶,朦朧曖昧,充滿幻想,還帶有一絲北國風情。 而觸感、無味、寒冷、刺痛,對其種種一概未知。 「十年一遇大寒波」 於山腳的下榻旅館歇息時,我看
在長野的雪白森林中,細雪越演越烈,幾乎就要遮擋視野,寒風凍得臉頰刺疼,是時候了,我準備踏上回途。 整座森林皎潔寂靜,但仍不減其蘊藏的生命力。獸足在甫落下的皚皚白雪上輕柔觸底,像是微風輕撫水面,深怕喚醒沉睡的森林;又像熟知大地的安定和諧,自信地踏步前行,行至彼方無邊無際。 然而尋遍足跡卻不著蹤影,那些
起了一大早,天色仍暗。 從昨日開始的,新聞所說的「十年一遇大寒波」仍在持續,而且沒有變小的跡象,讓我猶豫是否該前往林道,在吹雪中探尋動物。 此刻我在雪國,冬季的日本長野縣。
對雪的印象,最早是幼稚園時,跟著爸媽來到日本探親。 冬季的日本,早已記不得當時的寒冷,僅有的印象是屋瓦上的昨夜積雪,以及路邊不知出自誰手的小小雪人。 關於雪的記憶,朦朧曖昧,充滿幻想,還帶有一絲北國風情。 而觸感、無味、寒冷、刺痛,對其種種一概未知。 「十年一遇大寒波」 於山腳的下榻旅館歇息時,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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