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盥洗下樓,穿著拖鞋,信步 7 分鐘,師大翻譯所。
2003年,我29歲,狂戀狂練著茶藝跟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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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到校,開始泡茶。
清甜的正坪林包種(條仔,是我啟蒙的茶。)
帶極淡檸檬香的阿薩姆(真的,罐蓋轉開,會撲鼻而來。)
清境農場的深焙(很懷念。好茶拿去這樣搞,已不復見。)
焦炭味老烏龍(當時喝不懂,現在買不到了。)
五色的東方美人(真奢侈。)
您沒看錯,我至少泡這六種(這還是記憶所及,我都半百了 you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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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泡在所上,也泡在茶裡,更泡在莎翁的十四行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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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訂做了三冊「翻譯習作本」,
每天看著上面的原文,
然後一字一字,一字一字,譯寫在下面。
我的翻譯流程,是這樣的:
先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可能的,就寫下來。
一字一字,一字一字,密密麻麻,麻麻密密。
最後,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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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好 7 個,就一行;
圈好 7 個,就一行。
圈好 7x2=14 個 7 = 98 個字以後,
我就翻完了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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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很開心。
然後就去電腦室。
然後去打字。
然後縮小字體,列印出來,拿去樓下影印店護貝。
然後題簽,送給當時我有緣分見到的老師或同學或工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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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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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這個瘋狂的行徑進行過程裡,
我就瘋狂練蓋杯。
我怎麼可能喝得了那麼多種那麼多杯?
於是,我身邊一組一組對坐著練口譯的學弟妹們
門口路過的口筆譯老師們,
就有(ㄐㄧㄝˇ)口福(ㄎㄜ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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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樣奉茶,很多事,很多情,被我看見了。
老師就是比學生懂茶;
口譯老師,又比筆譯老師懂;
資深教授,又比新進講師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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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無關意識形態跟刻板印象。
這,就是最殘酷的人生;
這,就是最文雅的 M 型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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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騙不了人,
也永難翻身。
要翻身?寄望下一代吧。
那還是上一代,要有錢有閒有學養有遠見有勇氣,
知道下一代真正需要的,
是家教,是癖嗜,是講究。
還要用心苦練,還要大度大方。
真的。
我這樣奉茶,
最客氣的,
最誠心謝謝我的,
最內行交流意見的,
甚至回贈我禮物的,
都是資深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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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
一個字,一個字,
圈起來,圈起來,
一泡茶,一泡茶,
喝下去,奉出去,
在 7 x 22 = 154 首 7 x 2 = 14 行詩 之後
在我圈完 7 x 7 x 7 x 2 x 22 = 15092 個字後,
我拿到了所謂的翻譯碩士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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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式告別了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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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 9 年,
我會在北京清華園打球讀書,
然後認識了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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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