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毒舌大狀

這部電影是今年香港的賀歲片，而且是香港影史票房最高的港片，看完完全可以理解為什麼會這麼賣座，畢竟電影塑造的氣氛跟結局的激昂很輕易的就可以引發觀眾的共感，甚至讓人猜測是不是跟香港目前的社會環境有關係。但回頭想想，這部片還是偏自我安慰的類型。

劇情的設定與走向講得含蓄一點是致敬老港片，但如果說得直接一點就是二、三十年過去了，卻還在用同一套模式進行法庭攻防。實際上我對港片的斷層算相當大，律政方面我有印象的已經是西元2000年以前的作品了，光周星馳我有印象的就有《威龍闖天關》、《九品芝麻官》、《整人狀元》，而差不多的時期還看過另一個演員的作品，也是常演律師的，不過風格就比較像現代法庭，但一時想不起名字。而這些作品的風格差不多都是一定先有個冤獄，然後兇手一定有非常硬的背景，大概都接近法院是他家開的程度，前面這些特徵還算常見，畢竟小蝦米對抗大鯨魚是流量密碼之一。但重點在於幾乎尾聲都會結在辯方用話術套出真相讓實際上是真正兇手的證人說溜嘴，直接或間接承認罪刑，最後被告沉冤得雪。以前看覺得很熱血，尤其最後二十分鐘的法庭攻防往往都超級慷慨激昂，但是後來卻隱約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周星馳前兩部作品是以古代衙門的形式進行也就算了，甚至《整人狀元》中，還設計了一個貼近現代法治環境的反轉劇情，那時候讓人感覺眼睛為之一亮，好像眼界與認知被改變了一點。但《毒舌大狀》感覺整個精神又像是回到了清朝衙門時代一樣，感覺有點錯愕。不過我不是香港人，不了解當地的社會環境如何；我也不是法律從業人員，不明白實際法庭運作到底該是怎樣，所以就算我覺得林涼水問話方式充滿誘導或許也只是個人感覺？

不過電影倒是帶出了一個蠻有趣的觀點，當程序正義被有心人士濫用時，它還是個該守護的規則嗎？雖然電影中蠻明顯在諷刺遵循程序正義的迂腐與不知變通，甚至主角群幾乎是無視這個制度。但對我來說，遵循這個制度在大多數的場合還是非常必要的，至少它可以建立一個放諸四海皆準的標準，而不是隨某個環節中角色的個人喜好左右最後的結果，這歸納到最後也就是法治與人治的差別。雖然日常生活中有時會聽到一些類似電影這樣利用程序瑕疵而導致真相無法被揭開的狀況，但那些畢竟是特例，人們過度強調或傳播特例的結果，往往導致許多人將特例當成通則，忽略了真正遵循規則的大多數案例，正是因為他們太普通而沒有報導價值，不會被人注意到。

電影也呈現了一個長久以來存在我心中的懷疑，就是當林涼水在法庭上播放偷錄音檔時，雖然被制止了，法官也要求陪審團無視剛剛聽到的東西。但老實說從以前看律政相關作品到現在，我都會很好奇這樣說真的有用嗎？剛剛聽到這麼具有衝擊性的內容，叫你忘記就能真的忘記嗎？一定會對你的立場有所影響吧？連法官這種專業人士都不能說一定不受這些內容影響了，更何況陪審團是來自非法律相關行業的一般民眾。甚至我覺得嚴重一點應該是將這整個陪審團視為已被資訊汙染，應該撤光換一批然後重啟審判庭。

雖然對於片中關於程序正義的處理方式有點意見，但不可否認這部片的確在情緒操作上做得很成功。至於能在香港乃至於中國掀起這麼大的討論熱潮，我總覺得是讓被壓抑的民眾找到一個宣洩情感的出口，尤其是越受「法律不是保護無辜的人，是保護懂法律的人」這句話影響的人，可能越感到這部片為他們出了一口怨氣。可是這也讓我想到最近剛看完《莫斯科紳士》，其中有個共產黨員將美國電影形容成階級壓迫的利器那段讓我印象深刻。就像是我很早以前忘了在哪邊看到的說法，古羅馬競技場的誕生，為羅馬公民提供娛樂，只要人民有麵包能吃飽，又有娛樂麻醉他們，就可以大幅降低人民的反抗意識。而《毒舌大狀》會不會只是一劑麻醉藥，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