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消失的屏東史,影響屏東開墾史的原漢家族終於要見面了

2023/04/02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屏東縣萬巒鄉佳和村的(吳)陳宗親會,以及來義鄉丹林村的頭目Rairai家族代表20人,將至陳氏家墓,進行跨族共同祭拜祖先的儀式。這是屏東史尚未挖掘出的拼圖,也將改寫部分屏東研究的結果。因此,兩家族為了籌辦明年的「認親大會」,將透過共同祭祖儀式,向開基主陳毓芝,以及其牽手「嘉禮媽」,進行說明,並請靈瞭解其是否有訊息要兩家後代子孫瞭解或執行之事。
地點:屏東縣萬巒鄉佳和村「第九公墓」陳氏家墓前。
時間:2023.04.05上午9:00準時開始
主辦單位:佳佐(吳)陳宗親會、來義鄉萊睞文化協會
協辦單位:臺灣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
【活動緣起】
300年前,Rairai頭目家的二女兒Badagau,與族人跟隨著雲豹,從加匏朗(今萬巒鄉新厝村加匏朗聚落與泰武鄉武潭村之間)因湧泉不冒水而離開,在平原地區尋找新居所,來到充滿湧泉及森林的濫林(潮州泗林里的八大森林樂園)東側,評估是否做為遷居地。
300年前,陳毓芝拜別潮州府饒平縣長彬鄉的老家,冒險渡過黑水溝,九死一生來到臺灣,依親於林后(潮州鎮泗林里),正觀察考量該如何在這新天地,博命造出一個開基地,以遠離戰爭飢荒的故鄉。
雲豹曾帶Rairai家族到此評估是否適合遷居。攝於潮州沐雨鐘林民宿(2021)
這對男女,相距不到一公里,卻在不久後的未來,相戀而結成連理。雖然是入贅,卻也獲得女方的1500甲土地(今新厝村及新置村)的嫁妝,以及陳阿修社得以致富的水權(今來義溪),瞬間成為大租戶,及向萬巒、潮州、崁頂各庄收取水租粟的代理權。
兩人就從建立佳佐庄開始了新生活,為了讓愛妻免於想家的心情,婚後兩人經常居住於巴陽庄(今萬巒鄉新置村老籐林聚落),可以不到一天的步行距離,就能回到陳阿修社。
這塊瞬間擴大的新天地,使陳毓芝有機會向清政府登記為「大租戶」,並陸續召請潮州人及漳州人來此租地開墾,以及泉州人在新開發的各聚落,進行民生用品的買賣事業。而其混血的二兒子,往西開發了潮州街,成為潮州的開基主。
佳佐溪之戀,帶來屏東平原地表鬥爭最激烈的區域,宛如三國志情節。潮州人的地盤:佳佐庄、新厝庄、四林庄以及潮州街;先鋒堆客家庄:萬巒庄、泗溝水庄、硫磺庄、五溝水庄;平埔軍地盤:赤山庄;佳佐陳家之原住民姻親:陳阿修社(圖右下角)
「陳毓芝租」這個官方認定的「地政名稱」,看在西面的戀戀庄先鋒堆客家人的眼裡,充滿了嫉妒之敵意。因為在廣東,潮州府多使用「河洛音」,與福建的漳、泉兩地,以及南面的惠州,語氣相通,且都是沿海的區域,是臺灣海峽海賊的搖籃區。因此,重視儒家精神與教育的嘉應州客家人,看不起潮州人。但來到臺灣,客家人只能向「施侯租」(施琅的姪子施世榜的租地)租地,成為小租戶,在社經地位上,突然小了潮州人一截。雖然嫉妒的牙癢癢,但因為使用的溪流水權在陳阿修社的手裡,如不定期繳水租給其代理人陳毓芝家族,那麼水頭不僅會被放毒,更會成為陳阿修社的「出草」襲擊標的。
而最東面山腳下,因家園被漢人以滅村硬奪土地的悲劇,使得劫後餘生者,躲到萬巾、赤山、加匏朗一帶,成為難民營。後清軍強勢包圍,逼其歸降,並予以綏撫,誘其加入平埔軍,在赤山設立「千總衙門」,成為原住民害怕的「山腳下120飛騎軍」。雖然勇猛,可其所居地區為湧泉區上游,因此泉水出水不穩定,一旦缺水,就得往五溝水圳取湧泉水,造成與五溝水庄的客家人,產生緊張關係,時而糾紛,時而械鬥,甚至造成六堆軍團包圍萬巾天主堂的歷史故事。
陳毓芝家族觀察到先鋒堆及平埔軍之間的矛盾,刻意協助平埔軍食糧、水、金錢,並暗中撥弄平埔軍與五溝水庄的矛盾,以使其保持糾紛狀態,如此可把先鋒堆敵視的注意力,從佳佐庄轉移到平埔軍。
這猶如三國志的地方區域史,是近年(吳)陳家族的陳生秋老師,花了10數年的業餘文史調查,一點一滴的蒐集史料,到潮州原鄉訪調,完成「佳佐庄誌」一書,以及淺顯好讀的「佳佐溪、來義溪風雲」電子書,不藏私的公開分享。而前述歷史,就是在其調查期間,所找到的各種線索,與其家族史調查結果交叉分析所找出來的。
日治時代的皇民化運動,因擔心「原漢聯姻」會強化原住民如「南番事件」及「霧社事件」之戰爭,因此下令禁止「原漢聯姻」,以及原漢家族間的聯誼活動,因此佳佐陳家及陳阿修社,只能私底下互動直到戰後。但隨著世代演替,新世代對於家族史根本遺忘,尤其(吳)陳家,只知道先祖與原住民有過婚姻,其後代子孫膚色分為黑、白兩種,其餘均不知。
內社媽掌中戲劇照(2022)
為此,臺灣藍色東港溪保育協會,主動協助尋找「嘉禮媽」(陳毓芝的牽手),到底是丹林村哪一家族?透過來義村的工作伙伴,協助詢問了二年,仍無所獲。直到去年,因該協會的周克任理事,對該歷史好奇,遂根據陳生秋先生的歷史調查作品,改編為戲劇文本,交由潮州明興閣掌中劇團的蘇團長,編演為「內社媽」的掌中定幕劇,從屏東公演到台北華山文創園區。蘇團長也在來義國小教導原住民小朋友,認識及練習掌中戲,並把「內社媽」的劇本,給小朋友做為練習所用。其中一位來自丹林頭目家族的小朋友,在閱讀劇本時,發現「陳阿修社」幾字,知道這個故事是指他的家園丹林村。於是回家告訴母親,其母看完劇本,與部落耆老討論,確認先祖有一位女性嫁到佳佐庄,更奇特的是部落的年輕祭司札馬克,表示二年前預夢到將與佳佐的河洛人家族,辦理「認親大會」。
於是這位服務於來義鄉公所農業觀光課的母親,漢名名字為秀蓮,聽聞周克任的臉書有寫過這個歷史,叫做「佳佐溪之戀」。於是上網閱讀,然後直接用臉書內訊,向周克任詢問這段歷史,並表達可能是其先祖。
原漢兩家族會面(2022)
找了三年,周克任感覺接近目標了,於是邀請協會秘書長柳詩盈,共同拜訪丹林頭目Rairai家族。拜訪討論時,為了證實其先祖,是否為佳佐傳說中的「嘉禮媽」。於是先安排兩家族宗親會負責人相見,溝通後決定共同去陳氏家墓,由丹林的祭司,用排灣族傳統祭儀,進行請靈的儀式。
請靈當天,天空晴朗少雲。在萬巒鄉第九公墓中,大夥兒來到陳氏家墓,展開請靈儀式。結果,突然狂風大作,打起雷並伴有閃電,然後下起大雨。但請靈儀式仍冒雨進行。奇妙的是,大家可以看到公墓西邊的地區,晴朗有日照,唯獨公墓區域,雷雨交加。結果,請靈儀式一結束,雨也剛好停了。
請靈中,祭司看到一座漢人廟宇,門口有八家將在守護,廟中側邊有一打開的棺木,棺木前站著一位身著排灣服的女性,正在哭泣,並告訴祭司說,因為子孫都用道教儀式祭拜她,使她無法進食供品。隨即祭司將吉拿福等供品送給該女性,她高興的吃完,並表明她是Rairai頭目家族的公主,名字叫做Badagau。
請靈儀式結果,證明兩家是300年前的姻親,相擁而泣!並約定彼此邀集子孫,共同在佳佐辦理「認親大會」。
為了籌辦這場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認親大會,雙方認為需讓「嘉禮媽」安靈,於是約定2023年4月5日上午九時,兩家共同到第九公墓陳氏家墓,用各自的傳統祭儀,進行祭拜儀式。
這是很難得的歷史一刻,因為自此開始,可以更明晰找出歷史缺塊的拼圖。
歡迎各大媒體採訪記錄此一難得的活動。
小克
小克
1968年7月出生於基隆,巨蟹座。臺灣大學大氣科學系畢業,高雄應用科技大學國際企業系,EMBA碩士。1990年3月野百合學運發起人。目前在屏東縣潮州鎮,擔任藍色東港溪保育協為理事。與愛妻共同從事水資源保護、流域水人文史調查及研發「說故事之旅」的走讀旅遊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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