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了我同學的叔叔。
某一天,他卻問我:「要不要做他侄子媳婦。」
我心裏嗤笑,這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1
傅北琛摟着我耳鬢廝磨的時候,手機響了。
我想使壞,他笑着讓我別鬧,單手就將我從身上拽下來,扣在懷裏。
我不服氣的掙扎了幾下,無奈男女天生體力差距,動彈不得。
電話裏傳來女人的聲音,他低沉的聲音裏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婚紗?嗯,你喜歡就好。」傅北琛淡淡說道,好似這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我笑了。
原來是要試婚紗。
兩個進展這麼快,轉眼就要訂婚了,是我始料未及的。
傅北琛對我的態度,決定了我要不要繼續跟他這段糾纏。
「我還有點事情,你先睡,不用等我。」他下牀穿衣服,將剛纔慌亂急切脫掉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
他要回到未婚妻身邊了,這點讓我非常不高興。
我委屈,但不會像其他女孩子那樣撒嬌哭鬧。
我要看看自己在他心裏是什麼分量。
那些俗透了把戲,卻變成了我對他的試探。
「我懷孕了。」我擁着被子坐在牀上,凌亂的長髮披在身後,眼神也是楚楚可憐。
如果,他愛我,在聽到這句話後,會義無反顧的留下吧。
我爲我的這個假設慌了神,只是片刻而已。
果不其然,傅北琛看着我,深邃的目光打量着我。
他在判斷真假。
其實他並沒有那麼信任我。
我垂下眸子,移到牀邊拉住他的手,用卑微的語氣乞求着,「能不能別訂婚?」
傅北琛雙眼微眯,不動聲色就透漏出危險的氣息。
他甩開我的手,還帶着一絲厭惡。
「自己處理掉,我不喜歡麻煩的女人。」
「……」我垂着頭,髮絲滑下來遮住臉,我笑了,笑的冰冷。
真是個薄情的男人啊。
果然沒讓我失望。
從一開始就猜中會是這個結局,只是不死心,非要試一試。
彷彿是看到我的表情變化,傅北琛穿好衣服臨走前淡淡說道,「下次別跟我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我抬起頭,對他咧嘴一笑。
我知道此時的自己清純中帶着幾分嬌憨,他喜歡這樣的我。
他深諳人心的本事讓我驚歎。
他知道我在試探他。
這是個無聲的警告,我觸犯了他的規則。
2
曾經,情到濃時我纏着他問愛不愛我,他本該可以哄騙過去,說句我愛你多麼簡單的世紀荒言,三歲小孩都會。
可他沒有。
他第一次疾言厲色的讓我明白,什麼是不可碰觸的遊戲規則。
對,我們之間好像只是一場遊戲。
人前我們是兩條互不相干的平行線,人後我們是纏繞在一起難解難分的線團。
我愛他,遠比他知道的要多。
可是,現在我不想繼續再愛下去。
傅北琛彎下腰,溫暖的大手揉揉我的發,寵溺的說道,「乖,聽話,今天是真的有事情。明天帶你喫你最喜歡的日料。」
我看着他,卻怎麼也看不懂他。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偌大的房間,空蕩的雙人牀,不再奢望什麼的我開始回憶我們的過去。
我跟傅北琛這場孽緣啊,還要追溯到我上大學那會兒。
我和他侄子是同學,一次偶爾的社會實踐活動,我去了他介紹的公司,第一次見到了傅北琛。
那個時候簡直可以用驚爲天人來形容他。
西裝革履在他身上竟然一點都不呆板,還有那張臉,簡直就是老天爺造孽。
也許是見多了二十幾歲的青澀大男孩,也許是天生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也許是命中註定。
我對他一見鍾情。
我喜歡他,哪怕是想起他的名字嘴角都會笑。
這是我藏在心底的祕密,誰也不知道,包括他侄子傅子揚。
在人前,我喊他叔叔。
後來大學畢業,我去了傅北琛的公司應聘,我的簡歷只投了他一家。
很成功,我面試通過了。
但是底層的菜鳥怎樣才能跟高層不經意的偶遇?
於是,我明裏暗裏,跟他辦公室祕書套近乎,終於搞到了他的一套作息流程。
我努力聯繫用什麼樣的表情跟他相遇,琢磨着該怎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終於,年會上我一鳴驚人,一曲勁歌熱舞掀起了一波狂潮。
當然,也招來不少狂蜂浪蝶。
我被灌得不輕,壓根沒機會去找傅北琛偶遇,終於甩開身邊的人,才發現他已經走了。
我一路追去地下車庫,直奔他的車位。
我衝過去想跟他說好喜歡他,誰知道跑的太快,傅北琛的豪車,被我吐的挺扭曲。
吐完了我酒醒了大半,接着就哭了,想到會有高額的賠償費是一個原因,最主要是我跟他之間的那點小美好,算是完蛋了。
「喂,剛纔跳舞膽兒挺大,怎麼現在還哭了,我又沒讓你賠。」
我抬頭,看傅北琛雙手插兜站在面前,勾着脣角笑着。
就是這樣,他笑起來真好看,跟我夢到的一樣。
「傅總,您記得我?」我抹了一把眼淚。
「子揚的同學,以前不是叫叔叔,挺好的,叫傅總反而不舒服了。」
他拿出一塊手帕,塞進了我的手裏。
「叔叔……」我愣在原地,心裏有一萬朵花一起開放。
「走吧,送你回家。」
「可是您的車……」
「我還有別的。」
……
從那天開始,他偶爾會送我回家,在公司也對我很關照。
我那個時候很天真,以爲人人都像表面那麼好。
我被人灌醉了,帶去了酒店。
迷迷糊糊中好像見到了傅北琛,我抓着他不放,一遍一遍對他說着喜歡。
第二天才知道這不是夢,我差一點就被人禍禍了,是傅北琛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踹門找人,才把我救出來。
可從那天開始,他有意躲着我。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快被逼瘋了,直奔他總裁辦公室抓人。
他笑的意味深沉,反問道,「那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呢?」
「當然喜歡了,我來這裏工作就是爲了你!」我那個時候很勇敢,也很直率。
「我不喜歡小女孩。」他笑着,像在哄孩子一樣。
「明天我就穿裙裝,化煙燻妝。」
「成熟不是隻有表面。」
我委屈的不知如何是好,眼淚吧噠吧噠往下掉。
「大人有大人的遊戲規則,你確定想要加入?」他抬起我的下巴,神色認真的問道。
我重重的點頭。
從那天開始,我就變成了大人,並且深諳之中的規則。
我很乖,所以這麼多年來傅北琛一直讓我跟在身旁。
3
傅北琛訂婚的消息在公司傳開,我這個稱呼他叔叔的人,是沒有理由不參加的。
訂婚宴很隆重,能看出他對女方有多重視。
我穿着他送的小禮服,跟一羣交好的同事喫喫喝喝。
看着他們錦衣華服穿梭在人羣中,我神色平靜。
原本的心痛並沒有到來。
我知道,該結束了。
我愛他可以跟在身後。
但絕不可以做小三,我的家教不容許這樣。
……
之後的一週,我努力像個真正的「晚輩」一樣。
除了工作上必然的碰面,我絕不會出現在他的面前。
甚至,我還報考了公司內部的甄選,只爲徹底遠離他。
我的小動作並不隱蔽,傅北琛很快就發覺了。
週五,我收到他的信息。
「地庫,下班後我等你。」
他永遠是那樣的霸道。
這次,我沒有躲。
有些話,是時候說出口了。
一上車,傅北琛的手剛摸到的我頭髮,我就開口同他提了分手。
「翅膀硬了,要飛了?」
他的表情依舊,這讓我真的很挫敗。
縱使心裏一萬個清醒,可這麼久的羈絆,我也會期盼着他有着哪怕一點點的眷戀。
可他沒有。
忍住心底的酸澀,我又鄭重其事的說了一遍:「我們結束吧。」
這次,傅北琛的表情終於又了點點的變化。
他撫摸我的手速慢了下來,深眸一直盯着我看。
半晌,他終於開口。
「幫我最後做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我疑惑,側目看他。
「子揚很喜歡你,你可以跟他試試。」
腦袋「嗡」的一下,我顱內爆炸了。
直到此刻,我才清楚地明白,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我想要瘋狂的咆哮,最終卻還是沒有開口,不是因爲傷心,而是徹底的無語。
「好好回去休息休息,我知道你最近很累。」
傅北琛說着安慰我的話,手卻伸向後座。
那是個香奈兒的盒子,我清楚裏邊裝的是什麼。
「就算要去參加甄選,面試也要好好打扮的。」
傅北琛是眼神從上一秒的試探,變爲了此時的愛憐。
或許大人和小朋友的差距,就是在這樣的事情上吧。
我糾結的是感情的結束和遺憾,而他只想着發掘出我的最後一絲用途。
黑色的包裝盒上,白色山茶花聖潔美麗。
要是以前,我一定不會收。
可現在,我覺得他永遠欠我的。
從頭到尾,我付出的都是真心,而他只會定價。
終於,我接過了盒子,還笑着對他道謝:「我會努力的,叔叔。」
傅北琛的嘴角收了收,可笑容依舊。
我迅速下了車,將自己逃離開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封閉世界。
4
傅北琛是絕對的行動派,第二天晚上就安排了飯局。
「子揚,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叔叔都想你了。」
我跟着傅北琛的這兩年,傅子揚則是赴美留學,拿了個MBA的學位。
他跟我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公子哥。
也是……傅北琛最大的對手。
傅家的主要產業就是嘉美,而傅北琛表面坐擁嘉美的實權,實際上最大的股東卻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傅子揚。
那份鉅額的財產,一部分來源於傅子揚的父母,另一部分則來源於傅子揚的外公外婆。
按理說,傅北琛的能力遠比哥哥傅東哲強很多。
可是無奈,傅東哲找了一個孃家實力太狠的千金做老婆,一下子就拉出了弟弟一大圈。
這或許也是傅北琛,堅持「政治聯姻」的目的。
他太想贏了。
傅子揚笑得憨憨的,眼神卻時不時的掃向我。
他這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傅北琛。
很快,他就藉口有事離開。
「你們兩個小朋友玩吧,不許買單啊,叔叔都付完了。」
他親切地笑着,就差當場給我們一人扔點壓歲錢了。
自從接受了要同傅北琛分開的事實後,我越來越愛看這個男人了。
看他的左右逢源,看他的世故陰險,甚至看他最自負骯髒的內心。
我真的佩服他,甚至於都開始後怕了。
牀第間睡過的女人,又能安插到侄子的面前。
傅北琛的人生真的像出精彩的爽劇。
可惜,我並不想捧這樣的他做主角。
「美國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玩?」
我端起酒杯,自然地同傅子揚攀談了起來。
他卻沒接,而是叫來了服務生,又點了一杯溫水。
「你……現在不該喝酒吧。」
他猶猶豫豫地,臉色還有些微紅。
我有點疑惑。
傅子揚卻指着我半敞開的包包,眼神四處張望。
我瞥了一眼,發現了那個微微有些明顯的衛生棉。
呃……
其實每個女孩兜裏都會放的,可我又覺得刻意解釋有點那個。
看來他是誤會了。
但是,當這個念頭清醒之後,我的心大受震撼。
在傅北琛那裏,自始自終,我都是他的玩物。
可是換了一個人,我便可以是我自己了。
我在心底暗笑。
好啊,傅北琛,你不是想做掌控一切的王嗎?
那這次,我們就試試看。
我的翅膀硬沒硬,不是你說的算的。
……
傅北琛果然是老狐狸,說着讓我們自己相處,掐着時間又跑了回來。
當着我的面,他的眉眼裏全是長輩的慈愛,一點也看不出任何演繹的成分。
「看來你們倆聊得真的很開心啊,家都不放人家回啊。」
他調笑着傅子揚。
「叔叔,其實你回來也挺好的……」
我的心從傅北琛出現的那刻,就開始瘋狂的撕扯。
他怎麼能?
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呢?
一週前還抱着我身體癡纏,現在卻能光明正大的推我到別人的懷裏。
而且,那個人還是他的親侄子!
「不然我怕自己有可能會失態。」
整個餐桌上,唯有一個心底不藏事兒的人,那就是傅子揚了。
「失態什麼,不就是喜歡人家嗎?男子漢大丈夫,喜歡個好女孩怎麼了,你再不努力,公司大把的人等着追佳佳呢!」
傅北琛一臉的「姨母笑」,笑的我頭皮發麻。
可傅子揚卻嗅到了希望的感覺。
他抬起頭,面向我,鄭重其事的詢問道:「黃佳美同學,我很認真的問你,我可以追求你嗎?」
5
傅北琛喝着啤酒,眼神一直注視着我和傅子揚。
我看着坐在對面的男孩,眼神中全是熱切和小心翼翼的渴望。
那一刻,我知道我很狗,可是我就是想答應。
跟了傅北琛那麼久,他的演技我多多少少也學到了幾分。
先是震驚,而後羞澀,再接着開始認真思索。
我的表情或許沒那麼專業,但是騙過傅子揚綽綽有餘。
最後,我認真的點了點頭。
甚至爲了更加應景,我還馬上拿起了水杯,裝作害羞的掩飾。
「YSE!」
傅子揚高興地快要跳起來了。
傅北琛的表情卻淡淡的,看不出多大的喜悅。
或許他一早就猜出來了吧!
「叔叔,這頓是你請對吧?」
傅子揚就像只快樂的小鳥,他的情緒足以感染身邊的人。
只可惜,他面前的兩個人都各懷鬼胎。
傅北琛點點頭,算是回應,他的眼神一直注視着我,就快在我的臉上戳出個窟窿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看起來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麼開心。
呵,「這個大人」還真矯情。
「那佳美,我帶你去個別的地方吧,我得用自己的錢跟你約會啊。」
傅子揚滿眼的愉悅,就如同每一個初戀的大男孩一般。
那是我在傅北琛深邃的眼中,一輩子都看不到的清澈。
我害羞地點了點頭。
傅北琛挽留的話還沒說出口,我就被傅子揚帶走了。
離開了傅北琛的包圍,我的演技一下子就失靈了。
到了地庫,傅子揚爲了拉開了車門,卻不急於發動。
我的情緒那麼明顯,他也感覺出來了。
「佳美,你要是想反悔了,沒關係的。」
他笑地特真誠,搞得我更不好意思了。
「但是你最好明天再說,這樣我也可以說服自己,你是經過深思熟路之後,再發現不合適的……」
傅子揚一頓巴拉巴拉,自言自語的自我安慰。
那認真搞笑的表情,把我都弄不會了。
這難道是傅家人的專長嗎?
傅北琛也好能影響我,只不過更多的是壓抑和失望。
「我沒想反悔,就是……」
我微微一偏頭,才發現傅子揚一直在笑着看我。
「你別這麼看着我啊,怪怪的。」
「你知道嗎,美國有種鳥,最喜歡盯人看了,監獄裏缺警察的時候,就放一隻鳥在門監處,然後有個犯人出獄後,開了家漢堡店,爲了宣泄憤怒,就在漢堡上印上那隻鳥的圖案……」
他的笑話越講越冷,可我的心卻暖了起來。
傅子揚和傅北琛,真的太不相同了。
不是因爲年紀,而是心境。
我堅信,就算是傅北琛年少時候,也不會有這種努力哄人開心的時候。
就像是他可以緊擁着我,也可以隨時摟上另一個人。
即使,他從來不愛。
傅子揚還在神采飛揚地講着,那些他自以爲可愛的笑話。
可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的他在我眼中,似乎有光。
一種神奇的想法冒了出來。
他這樣子的哄人,應該是第一次。
「這些笑話,你給別人講過嗎?」
心裏想着,我嘴上就問出來了。
傅子揚也愣了一下,但還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是不是很爛?」
他似乎意識到了問題,有些尷尬地輕咳了兩聲。
但是他不知道,就是這種獨一無二的特殊,徹底打動了我。
我看着他,忽然有些失神了。
6
當天晚上,我回去遲了。
一方面是因爲和傅子揚相處地好開心,拖延了時間。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我讓他送得很遠。
不管我和傅子揚走到哪裏,我和傅北琛的關係我絕對不想叫他知道。
他太單純了,不適合這種複雜的事情。
我一進門,燈就開了。
習慣了夜晚的黑暗,這明晃晃如白晝的光,瞬間就刺痛了我。
我眯起眼,想要去尋找關閉的按鈕。
「我還以爲,你白天才會回來呢。」
傅北琛的語調訕訕地,明顯是不高興了。
「那樣,你會不會更高興?」
終於,我找到了開關,將燈光調節成我自己舒服的狀態。
從今以後,不管是光還是人,我都不想再受傅北琛的鉗制了。
「我是讓你們接觸,沒叫你這麼快的去爬牀。」
撕掉了濾鏡後,我才發現,傅北琛也就是個中年俗物。
或許他的皮囊好看一點,可內裏依舊早已變得世俗不堪。
加之他的自負狂妄,更加只會用自己的邏輯衡量一切。
「我要是真爬了,你應該給我額外嘉獎啊,我表現的這麼好,你怎麼不誇我呢,叔叔?」
我挑釁地仰着頭,在叔叔那個字上刻意重了音。
「佳佳,你很不聽話。」
他走到我的面前,一股壓迫力隨之而來。
雖然心裏已經清醒了,但是那種刻在骨子裏的畏懼依舊困擾着我。
但是今天,我就是莫名來了勇氣。
「叔叔,今天的約會是你安排的,我穿得美美的赴約,哪裏不聽話了?」
「叔叔,你要我同子揚恢復聯繫,不就是爲了讓我們能在一起嗎?」
「叔叔,這些都是你要求的啊,你怎麼都忘了啊?」
我睜着天真的大眼睛,繼續挑釁着傅北琛的權威。
可這次,他沒有失控。
反倒是仔細打量着我。
半晌,他寵溺的揉了揉我的頭。
「好了,知道你委屈,忍忍就過去了。」
天啊,他還能無恥到什麼地步啊!
那些本就逐漸淺薄的愛戀,隨着傅北琛越發自私的行徑,消散地更加快了。
就在我想要奮力咆哮的時候,門鈴忽然響了。
傅北琛和我同時疑惑。
他的目光掃向我,我立刻給了回應。
「我叫傅子揚送到新街口地鐵站,然後自己坐地鐵回來的,絕不可能是他。」
新街口在城北,我們這套公寓在城東。
傅北琛點點頭,走向了可視門鏡。
幾乎是同時,他的手機響了。
那個鈴音我很清楚,都是對於傅北琛來說,極其重要的人才會統一用這個。
連我,都不配。
其實現在看開了之後,才發現以前的單戀真的就是一場笑話。
他早就明裏暗裏的告訴過我,我到底值個幾斤幾兩,也就是隻有我自己,那麼喜歡自欺欺人。
或許這纔是大人和小孩子的區別吧!
他們更計較得失,而我因着自己莫名的勇氣,就敢勇往直前,輸得一敗塗地也不在乎。
「北琛,我路過附近,想來上去坐坐,我見你家燈亮了,你在家吧?」
是未婚妻小姐來了,她人就站在門口。
這些訊息,傅北琛是通過電話聽到的。
而我,則是盯着可視門鈴的影像看見的。
要說傅北琛是做大事的呢,他很淡定的說了好的,隨後跟我交代了兩句,就去開門了。
未婚妻小姐一臉的開心,卻在見到我之後打了對摺。
「子揚跟佳佳表白了,佳佳有點懵,我在這兒給孩子喫定心丸。」
7
聽了傅北琛的話,未婚妻小姐恍然大悟。
她笑着走過來,握了握我的手。
「早就聽說黃小姐人美能力強,這要是能做親戚,可就更好了。」
她的指甲修的極美又長,扎地我的掌心一陣抽痛。
我明白,此地不宜久留。
禮貌地說了幾句客套話,我就拿起了包準備離開。
「哎呀,坐一會兒再走嘛,我正好也有事兒要說…….」
聽聞未婚妻有話要講,傅北琛的神情微微有些變化。
那些細微的東西或許這位「未來太太」感知不到,但是我卻一眼就看穿了傅北琛的緊張。
這女人身上繫着他渴望的未來,決不能出一點差錯。
「其實,我發現自己可能有點點的小狀況,嘻嘻……」
未婚妻一臉嬌羞,眼神掃向了我。
「我,好像懷孕了。」
是錯覺嗎,這話,我怎麼覺得她是專門來對我說的呢?
空氣間有片刻的沉默。
接着,傅北琛給了回應。
「明天我不上班,咱們好好去確認下,要真是的話,婚期一定要提前了。」
他臉上有內斂的喜悅,似乎也在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我邊穿鞋,邊在心裏嗤笑。
這二人的戲,可真沒什麼意思。
他怕她發現自己有貓膩,她又試圖用孩子栓住對方。
這倆兒,還挺配的。
簡單的告別後,我瀟灑地離開了。
留下這倆兒人,慢慢演對手戲吧!
不知道傅北琛是不是要做「爹」了,總之他有一段時間沒出現在公司了。
而我的生活,因爲傅子揚的加入,一場精彩。
那些曾經幻想又無法實現的約會場景,他都給我一一兌現了。
不得不說,傅子揚絕對是個「二十四孝好男友」。
人家絕對算是正正正經經的高富帥,一點含糊都沒有。
最難能可貴的是,他超級接地氣。
那些以前因爲傅北琛所學習的技巧,在傅子揚這裏變成了可有可無的娛樂。
「我也不喜歡騎馬,一顛一顛的,屁股真疼。」
「哎呀,爲什麼他們喜歡打高爾夫,可不是因爲優雅,就是肚子大了,劇烈運動來不了。」
「誰說男人不喜歡逛街看電影,我是以前沒有女朋友,才躲在自己家的影院看獨場而已。」
在傅子揚身上,既有殷實家底帶來的優渥條件,也有普通男孩給予的尊重寵愛。
看着一邊爲我拿包,一邊給我刷卡的傅子揚,路人的豔羨我都不知道要收穫多少纔夠。
這話,怎麼說呢?
我真是,何德何能。
「我跟你說啊,小時候我們也總去澳門,但是我媽不讓我爸進賭場,我就一直沒去過。」
「後來去加州念大學啊,我們學校離拉斯維加斯可近了,就跟着同學去了……」
「但是真的,去了一次我就發現了,我媽是對的。」
「以後有機會咱倆去,就在門口購物就行,裏邊絕對不進。」
他將過去事無鉅細的對我告知,時刻給我喫着甜蜜蜜的定心丸。
可是有一段,他始終沒跟我提起。
那就是我們上大學的事兒。
後來,有一天,我實在沒憋住,開口問了他。
沒有想象重點遮遮掩掩,傅子揚大方地跟我承認了。
「是,新生會上我就喜歡你了,當時你唱了我最喜歡的那首歌,給我迷死了。」
「但是我見過你拒絕別人,後來還跟那人保持距離,我就慫了。」
「大四需要社會實踐,我就去找我叔叔,讓我幫我,也順便幫你安排下。」
「只可惜……」
他微微地瞄了我一眼,似乎欲言又止。
我用眼神鼓勵他,示意他說下去。
「後來我就出國了,然後就沒來得及跟你表白。」
傅子揚眼神中帶着遺憾,嘴角的笑似乎有些勉強。
原來,我在瘋狂沉迷於傅北琛的時候,也有另一個人因爲錯過我,而深深遺憾。
從傅子揚的身上,我看到了正確的愛戀方式。
有勇有謀,堅持底線,把握希望。
這樣的人,我不捨得讓他輸。
當然了,也是爲了讓我自己贏。
贏一份值得的,靠譜的感情。
「現在也不晚啊,你的追求我很滿意。」
傅子揚的眼神裏頓時有了神采,他驚詫地長大了嘴巴。
「那我們……」
我擺擺手,示意他沒那麼容易。
「只是階段性成功,同學還需努力啊。」
可即使是這點點的示好,傅子揚已經高興地難以自持了。
他興奮的研究接下來要做的事,像個得到了最敬重的老師肯定的小朋友。
說實話,他的天真真的叫我動容。
爲了這份天真,我絕對一定要做得更好一點。
8
再次見到傅北琛,是一個深夜。
他瘋狂地扣響我新居的大門,聲音大的把鄰居都引了出來。
「你瘋了嗎?」
我被迫開了門,他一把就撐開了。
傅北琛狠狠地關上了門。
他滿臉的戾氣,雖然沒有酒味,我依舊能感覺到他的失控。
「行啊,學會跑了,是吧?傅子揚也不大方啊,連個公寓都不給你買嗎?還是說,他發現你不值這個價兒,及時止損,準備收手了啊?」
他長腿一伸,整個人壓到了沙發上。
我冷冷地望着他,心裏的情緒從憤怒到失望,逐漸過渡。
「叔叔,大晚上的,您應該去陪您懷孕的未婚妻。」
「我現在說的是你的事兒,別跟我岔開話題!」
或許是已經習慣了傅子揚的溫潤,傅北琛這樣的態度,我真的特別不舒服。
處在原來那種畸形的愛戀裏,我似乎都變成了一個抖M。
習慣了被壓迫,被要求。
以至於我都忘記了,平等和自由纔是人性最高的嚮往。
現如今,我再也不會沉迷於自我感動式的愛情妄想了。
因爲只有我自己矜貴,別人纔不會給我看得廉價。
「我的事兒嗎?那好,叔叔您聽好了…….我和子揚特別好,我真的很感謝您這個媒人,給我介紹了那麼善良純真的一個男孩,我很幸福。」
我每多誇獎傅子揚一句,傅北琛的臉就黑上一個度。
「那小子到底給你喫了什麼迷魂藥兒,把你裏裏外外都換色了嗎?」
傅北琛的話,粗鄙至極。
可惜,他再也撼動不了我了。
「他是白的,你是黑的,這就是差別。」
我自信地仰頭,捍衛着我心中最真實的評價。
「SHIT!」
傅北琛的情緒被我懟到了頂點,他的身上有我從未見過的怒火。
一想起過去聽聞的那些陰暗詭事,我也有些後怕了。
我努力壓低情緒,竄到門邊,想要送他離開。
「叔叔,不早了,您還有正事兒要辦,我們都該休息了。」
黑暗裏,我看着他朝着我走來。
我識相地打開了門。
臨近我身,傅北琛忽然側過頭來。
「我是黑的,你就是髒的……」
我的心抽痛,見他有些瘋狂,猛地推開面前的男人,成功從他的身下逃了出來。
我已經分不清臉上是熱淚還是冷汗了,只知道要瘋狂地跑。
恍惚間,我撞到了一個人。
本以爲巨大的衝擊力會將我反彈,但是那人緊緊地摟住了我。
下一秒,我聽到了一個溫柔又熟悉的聲音。
「別怕,是我。」
9
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我渴望有人搭救,又無比害怕對方是傅子揚。
我骯髒的祕密,隨着身後追來的傅北琛,瞬間破防。
肩頭上是傅子揚爲我披上的牛仔外套,體溫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香波味,讓我驚恐慌亂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叔叔,這麼晚了,您不該在這兒吧。」
傅子揚率先開了口,語調是我從未聽過的。
篤定又涵蓋着威懾,總之,一點也不溫柔。
怎麼說呢,有點像傅北琛平日裏與人談判的模樣。
那一刻,我超級心安。
我知道,即使我們終將分道揚鑣,至少此刻他一定能護我周全。
「呵……」
身後的傅北琛也有點驚詫了。
他似乎沒想到,傅子揚在這樣的場景下,還能如此鎮定自若。
他慢慢走來,似乎想要拍拍我們,化解此時的尷尬。
但是傅子揚一個側身,只是讓了路,沒有留給他任何碰觸的機會。
我全程被傅子揚護在懷中,所以沒有看到傅北琛的眼神。
混合着震驚,夾雜着醋意,還有祕密被識破的窘態。
那份精彩,只屬於那個保護了我的少年,一人獨享。
傅北琛離開後,傅子揚送我回了房間。
他忙着泡紅棗茶,又拿來換洗衣裳,還給我講述了自己來此的緣由。
原來,前幾日他幫我搬家的時候,就覺得這邊不太安全。
他心裏更想我去住他市中心的公寓,但是又怕我拒絕,就沒敢提。
但是他一一記下了我鄰居的微信,還發了大紅包給人家。
只爲遇到不好的事兒,可以及時得知。
做到這樣的用心,偶像劇男主也不過如此吧!
無奈的是,他選來選去,還是選了個次品。
「這邊不能住了,聽話今晚去我那兒吧。」
心裏已經沒臉答應了,可是我還是貪戀這份難得的溫柔。
我點了點頭,跟着他離開了。
回到了傅子揚的公寓,已經是後半夜了。
他整理好牀鋪,告訴我可以睡了。
全程,沒問過我一句關於傅北琛的事。
他越是如此,我心裏就越難受。
終於,就在他起身要走的時候,我緊緊地摟住了他。
「別回頭!看着你的臉,那些話,我真的說不出口。」
傅子揚的大掌蓋上了我逐漸回溫的小手兒,似乎也給了我些許勇氣。
我靠着他年輕又厚實的背脊,將自己這段荒唐又無疾而終的單戀,全部和盤托出。
甚至於自己和他最初的重逢相遇,也講了個清楚明白。
「其實這些,我早就知道了。」
他轉過身,捧着我驚訝的小臉兒,笑着說道。
「本來,我沒打算出國讀研究生,但是有天我看見你秒發秒刪的一條朋友圈,知道你和叔叔在一起了,我才走的。」
我本以爲,自己纔是帶着祕密的那一個。
殊不知,傅子揚的心底藏着更多早已被我忽略的真相。
他見我還有些疑惑,拿出了那張截圖。
那是我拍的第一張,也是唯一一張和傅北琛有關係的照片。
記得那天,我跟他在一起了。
我拍攝了他家的牀單,以及他在睡夢中依舊拉着我的那隻手。
當然了,發完就後悔了,立刻秒刪。
好在是深夜發的,第二天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
除了,一夜未眠的傅子揚。
我劃過這張照片,才發現其實我看的只是整個相冊裏的冰山一角。
這個相冊裏遠不止一張,而是我所有朋友圈的截圖。
「我早就把你設置成星標朋友了,你每一條朋友圈,我都留着呢。」
隔着十五個小時的時差,依舊有人關注着我的每一個動向。
「即使到了美國,我以爲我會斷掉這習慣,沒想到我更嚴重了。」
捏着手機的我,再也忍不住了。
或許是替他不值,又或許是替自己的眼拙遺憾。
就在我以爲一切都要就此結束的時候,傅子揚給了我更大的驚喜。
「黃佳美,你知道嘛,你選人的眼光特差……我叔叔那樣的社會老油條,哪裏有我好?」
傅子揚拉起我的手,壓在自己的胸口,
「不像我,從喜歡到深愛從來都是一個人。」
他的脣終於覆蓋到我的臉上,吻幹了我的淚痕。
「我愛上的對象叫黃佳美,比你選的傅北琛強一萬倍,你承認吧。」
男人的目光中有依戀,更多的是鼓勵和堅毅。
他徹底打動了我,只用了片刻。
我,真的怔住了。
10
2個月後,花掉了新工作得來的第一份工資,我美美地出了門。
拒絕了傅子揚上門來接的要求,我決定獨自前往。
最近的我換了工作,也準備開始考駕照。
我已經徹底刪除了與傅北琛最後的聯繫,真真正正的準備開始新生活了。
到了傅家,我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等候的傅子揚。
他一發現我,立刻就跑了過來。
「都不讓你買東西,怎麼還花錢?」
他又心疼又責備,接過我手上的禮物。
「第一次來,空手真的不好。」
其實禮物不值幾個錢,但是確實是我用了心準備的。
當年和傅北琛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學了不少知識技能。
我知道他們傅家人祖上就是文人賢士,所以特別憧憬傳統文化。
小的時候我學過一點點雕篆,弄個小印章還不成問題。
之前我努力搜尋了一對印章石,想要刻上我和他的名字,做個隱祕的紀念。
只可惜,才做個「傅」字我們便發生了那麼多的事。
現在好了,我正好「借花獻佛」了。
傅子揚的父母雖說出身富貴,可人客氣地很。
他們接到我精心準備的禮物,當場就找了印章試印。
我能感受到,他們是真的喜歡。
傅太太拉着我聊了好久,又問了我好多的問題。
直到女傭說傅北琛也回來了,這才作罷。
在餐桌上,我看見了「肚子癟癟」的未婚妻,以及故作淡定的傅北琛。
他似乎是有意無意地,總是要把話題引到我和傅子揚的身上。
他說自己的婚禮,又打聽我的喜好,
他講和岳父岳母的相處,又不斷把玩我送給兄嫂的禮物,
他告訴我們他和未婚妻一切順利,接着就開始盤問我和傅子揚未來的打算。
「叔叔,以前我覺得你比我爸瀟灑多了,怎麼現在也變成個絮叨的老頭兒了?」
傅北琛是1973年生人,還不到50。
加之他保養的好,頂多算個大叔。
這冷不丁地被侄子叫個「老頭兒」,他那臉色一下子就垮了。
還是傅子揚的爸爸出面,打了個圓場。
「哎,臭小子,你叔叔要是老頭兒,那我不成老太爺了?」
「誰說的,您是我爸爸,永遠也就是差那一輩兒。」
傅子揚誇張的比劃着,把我們都逗笑了。
除了,傅北琛。
飯後,傅子揚鄭重其事的宣告了我和他的事。
嚴明瞭彼此都是以結婚爲前提在認真交往的。
「爸,媽,雖然還沒到見家長的地步,但是我們確實是很認真的。」
傅太太笑了,傅先生則是一頓輕咳。
「這臭小子,這厚臉皮可不隨我啊!」
「什麼意思,不隨你隨我啊?」
傅子揚立刻起身,追出去哄自己的父母。
未婚妻則去了洗手間,大廳裏頓時只留下了我和傅北琛。
一種尷尬的氣氛襲來,我本能地就想離開。
傅北琛也跟了過來,但是畢竟是在他家,他的行爲還是很剋制的。
「你和子揚,確定了嗎?」
我能看到他猩紅的眼眶,裏邊也不捨和疲憊。
這曾經真的是我渴望的,現如今我只是覺得有些麻煩。
我笑着點頭,擊碎了傅北琛最後的心理防線。
「求求你,給我點時間,佳佳,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傅北琛的手死命的握着,企圖在表露情感的同時,還能剋制住自己的慾望。
就在那一刻,我同他徹底和解了。
我曾經犯過錯,但是他始終是個病人。
他或許愛過,佔有過。
但是他從始至終,對於感情都無法自如。
他被狹隘的慾望鉗制,永世不得超生。
我笑了,爲自己心底的釋然。
「我們真的不可能了,叔叔。」
傅北琛的眼中有着巨大的悲傷,眼神瞬間空洞。
他的手機瘋狂地響着,他只掃了一眼,就按斷了。
我聽出來了,他換了鈴音。
是我給傅子揚唱過的那首,我最喜歡的歌——JamesBlunt的《1973》。
傅北琛正是1973年生人,今年剛好48歲了。
他是一個跟我處在不同人生階段的,真正的大叔了。
當時,我執拗地把傅北琛當做我命定的緣分,也是因爲這可笑的巧合。
現如今,我真的長大了。
「叔叔,這鈴音不太適合你……」
不知何時,傅子揚出現在了我的身邊。
我同他相視而笑,我的手也自然的回挽住他。
「還有,我小嬸似乎在找你呢!」
傅北琛的電話頻繁地響,他越發的煩躁不堪。
最後,他還是放棄了掙扎,搖着頭準備離開。
經過傅子揚的身邊,我能感覺到傅北琛明顯得停頓了一下。
果不其然,傅子揚扭過頭,眸色陰冷。
「叔叔,今後請您做事有度,不要再騷擾我的女朋友了,否則,您揹着小嬸兒家做得那些髒事,我可就不給您兜着了。」
傅北琛沒回頭,只是狠狠地甩開了侄子的手。
他離開地背影裏,有着我從未看過的挫敗感。
望着身邊的男人,我有一種神奇的預感。
有些愛戀,已經落幕,
有些人的時代,似乎也真的要終結了。
而我身邊的男人,真的……真的……
太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