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睡眠

最近腦袋裡穿梭著的，都是一些重複的舊事。

好比多年前一次慘烈的分手後，密集療傷的期間，某天我忽然生出了一個心得：如果兩個人拿掉愛情之後什麼都不是，不具有對對方基本的人格的尊重，完全不想跟對方有基本的友好，那麼也許這兩個人一開始就並不適合。所以後來，我開始覺得一段關係始於朋友，才是一個好的基礎。

過沒多久，我就看到ＦＢ上有更精闢的闡述，如今我只記得大意：與朋友相交，在你們能夠擁有的關係之中，將會顯現的，是你身上最好的一部分，但愛比較複雜，它會同時顯現出最好的你跟最壞的你。

剛分開的前面幾年，我常覺得自己像是離過一次婚的女人。有一種很難說清楚的糾結卡在自己的內心和真實世界之間。一天的時間無比漫長，三個月的時間卻又無比短暫，時間不具有實感，不再是度量待辦事項的物理性單位，也不再是排程表上清楚可見的套色標籤。有的只是大量和記憶、各種思緒、情緒的混雜，不斷翻騰的強迫性反芻。

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那是一段即使是一個人獨處，心思也無法獲得真正休息的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段為期不短的時間，使得我的感官負載上限似乎產生了質變，同時也使得，無論外在環境與當下我的心境有多麼不相符，我仍然能做出合乎外在情境的回應。這些都是我三十歲之前完全無法想像的生活。

但他似乎不是一個完全性的質變，我常覺得這條路漫漫地走到這，我似乎有什麼東西再也不會回來了，像是掉在路上的某一處，而我說不清楚掉在哪，究竟又掉了什麼。當我這樣想的時候，我彷彿看見我身後那條路那麼長，而我已經看不見起點。起初我並不在意，我以為改變就是這樣的事，我走得越遠，就能遠離這些事越多。

我有十分強韌的心得讓我去面對同樣的事，也能迅速得到結論及應對，有時我也會感到安慰：我不再是一個被動等待他人選擇的人。有時知道自己不會再輸得一蹋糊塗了，卻又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絲絲的失落在心裡的某個角落。然而有時我卻又非常甘於這樣的失落：寂寞如霜雪飛落的時刻，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這樣的秘密讓我像是擁有了一個靜謐的世界。

然後總是這樣，停車熄火抽根菸，打了個呵欠，看看時間，我慶幸自己的生理時鐘如此精準，讓我可以揮別今日既沒有解答，問題也並不清楚的失落，讓我可以隨著雪花落入靜謐的睡眠。

能夠好好睡覺多麼幸福。能夠睡在一個靜謐的世界多麼幸福。

能夠自己為沉睡的自己撐把傘，守護自己，多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