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櫻狂‧京都七日記之1 行路難

女兒今年3月赴日就讀京都大學，是去年中就差不多有底了的，3、4月間去看看她安定得如何順便賞櫻，照說早該有所規劃，偏偏與妻到了1月初才下定決心，請老莫代訂機加酒，機票雖也不容易，願意較晚的時刻出發，倒也還能搞定，但酒店左等右等了近3週，航空公司始終没回應，驚覺不對，趕忙上網自訂時，已找無房。

大年初一，到上山下羅老師家走春，提起此事，他說：｢不會丫！往年臨時去攏嘛很好訂，我們都住一家便宜又不錯的旅館，乾脆一起去，我來訂房。｣使我軍心大定，然則必因日幣大眨之故，全世界遊客都搶進櫻花之國，羅老師說的那間早已客滿，他極盡所能才在京都駅附近的dormy inn訂到最後一間，並很夠意思的以我之名登記，自己的則再往遠處找，卻怎麼也没了，只好放棄，祝福我們玩得愉快。雖然當後來得知3月每晚25,000、4月26,000円的價位時，著實吃了一驚，但日本通的羅老師說，在京都的溫泉旅館中，這算中下的了。總之，這麼晚還能在櫻花季居有屋，該謝天謝地了，而況是大器的好友犧牲自己成全的，心中只有感恩。

此番京都行與妻很｢靠勢｣，因內侄女致嫻、爾均早在半年前已規劃了4/1~15的自由行，詳列賞櫻必殺景點所有資訊做成條理分明的DOC檔，請爾均MAIL給我再轉送女兒，說3/30~4/1由她擇優帶路，4/2、4/3則有內侄女們可靠！

3/29華航17:20的班機，預定到關西機場20:50，赴京都交通在爾均指點下，我先上JR網站登記4,000円的ICOCA+HARUKA套票，入境後憑護照、回程機票去指定櫃台銀貨兩訖，它的大優惠是每人來回關西、京都只要兩千円，另有張儲值1,500円的ICOCA卡，查了HARUKA機場最晚班次22:16，雖然時間有些緊迫，但如無意外，到後取卡票並搭車應該來得及。

行前出了個大狀況，妻感冒了，連燒5天，37.5度上下，出發當天更有升高跡象，想去后里看信任的陳醫師，卻恐太趕、太勞累，這下便很擔心在入境檢疫時被攔下、遣返，那將是大災難。有經驗的雯琦教她，班機起飛就服用一顆退燒普拿疼，包管｢涼涼」没事！信乎？也只能姑妄聽之了。到機場又有意外，華航竟延誤70分鐘起飛，儘管之後包含檢疫一切順利，出關時已近22:20，搭不上末班火車，套票也就甭領了，匆匆趕到巴士站，媽的22:20那班剛走，下一班23:05，行程約85分鐘，單張2,500円，心裡幹到不行，誤事的華航怎能只在降落前廣播說聲抱歉就心安理得了啊！更慘的是一路下著雨，而我手機裡NOTE的找到旅館途徑只以搭到HARUKA為設想，巴士終站雖在京都駅附近，但卻在後站街道，距離差很大，況我們也搞不清東西南北，在說小不小的雨勢中，一人拖著其中一件是女兒家當的大行李，比手劃腳秀手機的問了3次路，才到得駅站中央出口，但至此已昏頭轉向，四顧茫然，近01:00了，未免有些心慌。見全家超商前有2名男子抽菸聊天，想也不想就一頭撞過去｢失迷媽現｣，走近才察覺轉身對我的那名是個不修邊幅的壯漢，未免謹慎起來，他看了地址，似乎不熟，見有電話，二話不說拿起自己的手機撥號，和對方講没幾句便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與友伴示意我們跟著走，没十步路，向斜對街指。｢在那裡，我看到了！｣妻說，簡直就是在門前問路嘛！無論如何，兩名老日也很開心，分別和我們擊掌：｢吔！｣後莎喲拉娜！

CHECK IN完已01:10，本來對這樣的價位又是最後一間還抱著一絲或許是｢總統套房｣的期待，但門一打開就幻滅了，全然涵碧樓的價格、學生宿舍的水平，當下決定住宿期間要竭盡所能｢撈本｣，比如泡湯多多益善、每天附的2客價值1,500円早餐一定要吃、免費宵夜拉麵別錯過、｢挾帶｣女兒進來打地舖、泡湯等等。內侄女們主要住東橫INN，平均1人約7千円；遊玩期間曾碰到一家4口高雄人來自助，那太太說去年12月上網訂的京都駅對面新阪急，滿大的，也有溫泉，2人房約16,000円；總之晚不如早。下次要來，有女兒｢內應」，就鎖定好景點的好民宿，早早下訂。在旅遊旺季，到處人擠人，京都駅無論火車、地鐵、巴士、計程車都大排長龍，市中心區也易堵塞，因交通網完善，選住郊區反能免受塞車之苦。

據爾均所查花訊，預估4月初週遭賞櫻名點率多未滿開，因此是頭上帶著三條線飛日的，抵達當晚下雨，連綿不停，翌晨更達令人喪氣的豪雨等級。WI-FI查天候預報，3/31~4/3都大晴(太陽畫得真大)，好在没凸槌，3/30早上參訪金閣寺時，撐傘都難免濕衣，午後卻開始放晴，隔日起白天溫度陡升，促使各地群櫻大爆發，躬逢其盛，震撼心目！

往年出國，我常起個大早，在與其他人相約出發前，已踅過週遭某景點，這回則多一起行動，悠哉吃過早餐才出門。後來爾均問原因，我說：｢都是被妹姑拖累的！｣七分玩笑三分真。3/29早上，我也覺得耳鼻喉有些異狀，到3/30晚上，已明顯發燒超過38度，知道妻為我好，力勸睡前吃顆普拿疼退燒，但因並不覺得身體大不適，而不亂服成藥又是關於自己健康的｢中心信仰｣，遂抵死不從，使得妻臉色非常｢暗淡｣。白天出遊，我揹著不輕的1機3鏡1閃，心醉神馳地在壯麗櫻叢間逡巡，到了下午左腳跟便隱隱作痛，｢掰咖｣難掩，卻仍奮力拚搏，幸晚上旅舍有湯可泡，隔天早上又能生龍活虎。只是妻看在眼裡，便起掛慮，要我｢慢活｣，但好攝客均知，親臨斯境斯景，｢吾非好『動』也，吾不得已也！｣妻的定點靜觀之樂，對我只是｢折磨｣。見勸解無功，接續說的便不免略帶為我的｢奔忙｣感到可憐、可悲的言外之意。

｢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媽了！｣4/1晚上睡前，妻說。

｢像妳媽？｣我問。

｢不！你媽！｣妻斷然說：｢因為發覺怎麼說你爸都没用，所以就懶得理他了！｣

雖然是各自的父、母，但因相處時曾經的痛楚，對於某些性格，我們都很忌諱有所｢傳承｣。因此聽見妻影射自己像老爸，便感到不可承受之重。差點兒反唇相譏：｢其實我覺得妳越來越像妳媽！｣畢竟没出口，但還是禁不住說：｢那是因為妳要干涉別人的自由意志。｣此時，妻當年與老爸偶起扞格的景象浮現腦海。

｢好！我知道了，這就是你心裡的想法。｣妻貌似平靜的說，但我聽見海底火山爆發的聲音。結褵近30年，相互間這麼｢尖銳｣的對話是絕無僅有的。那之後，妻罕見的没給我好臉色，且這股情緒直蔓延到回國。｢她說根本不想和你說話！｣4/13 個性直來直往的Jan到家裡喝下午茶時對我轉述，顯然妻已向姊妹淘們｢投訴｣。

｢...倒是你，讓你老婆擔心了，我看你最好顧自己興趣的同時，也回頭瞧瞧那個老是在你背後琢磨東琢磨西的女人吧...｣隔天雯琦也在FB好意的傳來訊息，令我想到2010年7月的井の頭自然文化園事件，內心一如當年再度起了種荒涼感！我身入大景的｢蕩子行不歸｣實在一以貫之，妻也是明知的，但似乎越來越不能忍耐。今年她的生日，一向不善表意的我特在其FB以俳句賀之：｢愛與恩情，有妳相伴，永遠安心。｣妻則以：｢相知相惜，有你真好！｣回應，惹出姊妹淘的毒舌：｢雞皮疙瘩掉滿地｣。如今，眼見相伴變相絆、相知相惜變相窒相息，她們好把雞皮疙瘩撿回去了！

其實或因｢垃圾｣倒了、或因時間久了，4/11星期五傍晚妻去高鐵站接我，看來氣已消了，飯後散步，乃能平和討論。我衷心期盼她不要指點什麼才是我應該有的快樂，就像我絕不會要求她在不甘願處夫唱婦隨。各適其趣，各安其心！我最後提到莊子與惠施的濠粱對話，意思大概是這樣：

...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

JB說：｢魚樂不樂，關你屁事？｣

深切明瞭，妻所做所為出發點都是為我好，屬於｢無微不至｣的一小部份，但也要信任我自有分寸、擔得起行事的後果，弄到因愛生怨，傷身傷心，何苦來哉？赴日賞櫻行路難也罷了，難不成今後的白首偕老也要行路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