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一日,女宿兩個(或一個)女學生之死-(05)

2020/03/02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和千千學姊約好一起去逛書店。十一月下旬下午,溫度驟降二十度以下,路上的人紛紛轉灰色系衣服,臨近丘陵的學區附近秋冬總是灰濛濛的。梅梅穿著棉質外套長褲包裹,見到學姊揮了揮手。學姊今天綁馬尾,行動方便的樣子。
約好先到學校附近的女性主義主題書店。開了十幾年,聽說由婦運前輩出資開的,社團學長姊們好像也常在這裡打工或買書。
步行來到巷內,穿過狹窄的樓梯來到二樓,牆外掛著Virginia Woolf的畫像。進入店內,木桌上擺了性別、同志相關新書。
「哇,是胡晴舫的新書耶。她的書我都有買,好喜歡聰明的人寫的東西。」梅梅拿起平台上的書又說又跳地,翻閱了起來。翻到書中間,梅梅才想到,剛剛講話,學姊好像沒在聽。
狐疑地偷瞄一下,問了一聲「還好嗎」,千千學姊像貓被驚嚇般,忽然才才忙反應過來,哦嗯敷衍,像在整理被弄亂的毛似的回復優雅。
千千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梅梅逛了書架繞一圈,從社會學、同志研究到文學,瞧瞧小旗、馬克杯、胸章等周邊小物,最後買了那本新書拿去結帳。聽社團聊天說,這裡只雇用女生。結帳的是個平頭、平胸瘦瘦的人,可能是T或FTM,梅梅是看女性影展學到的。
走下樓梯出來,千千跟在後面。剛才在店裡,千千幾乎一個東西也沒碰一下。平常總是優雅從容的學姊,竟然也會緊張。梅梅呼吸新鮮空氣轉換心情,「可以陪我去其它店繞繞嗎?」千千問起。
然後千千帶路到隔壁大馬路上二樓的外文書店,買了Female Masculinity英文書,好像是講T的。然後走回靠近校門口的地下室的人文社科書店,陰暗濕氣,買了《性別打結》。最後一起到冰果店,取了熱甜飲在二樓休息,還好沒什麼客人。
千千學姊好像稍微放鬆了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還是告訴妳一點好了。」似乎想了很久的樣子,梅梅低著頭吃東西聽著。
「我和現在男朋友在一起一年多了,每個禮拜都會去他那裡,他在附近租了房子。他很好,對我很好,一切沒什麼不好。可是他有另一個未婚妻,家裡安排的,結婚後要繼承家裡的公司。」原來學姊也和社會人士交往,想像起來應該很帥。
「每次在他那裡的半夜,他總是小心翼翼地不吵醒我地離開棉被,拿起西裝外套然後離開。為了體貼他,我也只好裝著熟睡的樣子。但他每次半夜離開時關門的聲音,菸灰缸留下的菸味散在空氣,剛才相處的感覺變成痛苦。我對現況沒什麼不滿,也很珍惜在一起的時候,可是每次他離開去...另一個女人那裡的時候,還是要咬牙忍著不掉淚。」免得他繞回來拿忘記的東西時發現看到嗎。
「學姊這麼好,為什麼要這樣委曲自己呢?」梅梅問。「只有他能接受這樣的我。」唉,女生在戀愛裡都是笨蛋白痴嗎。梅梅演起扶額的LINE動畫圖示,惹得千千學姊笑了。
「唉對了,問妳哦。」梅梅用耍賴又百無聊賴的口吻。一直很想問,雖然梅梅心底是知道的,一邊玩著盤子已空的湯匙。「不會覺得我很傻嗎?一般人知道了那個事...之後,沒有不斥責我、制止我的。」
「也許吧。說真的,我也不知道我這樣子想是對或錯,怎麼幫妳才算作正常。只是我總是覺得,」千千一邊吃著剛講話還沒吃的雪花冰,「當妳有一天有足夠力量的時候,會由妳自己來決定的。會有那麼一天的。」最後一句話像咒語一樣,像講給梅梅聽,又像講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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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薇真
    陳薇真
    1985年次,哲學系,性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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