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奶奶宣布一個消息:「理髮的歐巴桑得了肺癌!」爸爸聽了,雖然吃驚,但又覺得早有預感,十月二十日,她貼出布告說休業三天,但一直沒再開門,後來布告也拿掉了,爸爸就有些擔心。她以為的感冒,竟然是肺癌的症狀。奶奶說:「她咳嗽了一年都沒好,最近才去醫院檢查,結果一片肺葉有問題,現在正接受化學治療…我剛剛還看到三個年輕人在她門口走來走去,大概想理髮咧!」那麼前幾次為爸爸剪髮時,癌細胞就在她體內蔓延了,真是令人感傷。「癌症不會傳染吧?」爺爺插一句。「不會!但如果是開放性肺結核就慘了!」爸爸回答。
奶奶的消息來源是對面的阿玲阿姨,她很靈通,經常走家串舍的,只要不太過七嘴八舌,左鄰右舍倒也需要幾個「包打聽」,她們給人的親切、熱心、溫暖的印象,是遠勝於爸爸的。前幾個月巷子口北側那家三十七歲的男主人,忽然在晚上看書時腦溢血死了,由於所有儀式都在殯儀館舉行,我們對這事渾然無知,也是從阿玲阿姨和友友媽媽那兒聽來的,但她們通常只對人有興趣,一定沒察覺到牙醫家的大黑板樹被象神颱風吹倒了。表面平靜的社區,此起彼落的悲喜劇在家家戶戶默默地進行著,其實正就是人間的常態!
爸爸思緒又回到理髮歐巴桑,想到她勤儉辛勞、保守單純的一生,年紀不小仍努力工作賺錢,無非要存點老本,安渡餘年!如今得了這樣的病,她的內心會怨恨上天的不公、懊悔沒有及早行樂吧?不過,若只是一片肺葉,治癒的機會應該很高,然而,如果她能獲得新生,將會怎麼做呢?好好享受「撿回」的生命?還是仍舊經營她的生意?而就算她又開張了,爸爸忍心再讓她理嗎?
金龍理髮室的關閉,對附近純樸的歐里桑、上班族、窮學生影響「深遠」,因為幾條街內隨便一家理容業,進了去沒有二百五十元以上是出不來的,算算大家的荷包損失了多少?對性格「趨避」的爸爸而言,還不僅僅是錢的問題,由於大半輩子只習慣於「家常媽媽」式的理髮師,短期內要再找一個,恐怕不容易!
往常,當一直遇不到歐巴桑的空檔時,媽媽偶爾也幫爸爸理,「髮型」雖然不太穩定,但確實有「家常媽媽」的味道,今後,如果她願意勉為其難,爸爸倒也不介意「引頸就剃」呢!
89.11.17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