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祭典(3) 慕情、寫給陌生女孩的信

第一節下課我拿便當到蒸飯室去蒸，又碰見那個隔壁班社會組的女孩。我跟在她後面，有著某種奇妙的感覺。她那兒來？姓什名誰我全不知，只見她面貌清秀很使我喜歡，言語動作無一不叫我欣賞，每次碰到她，總要偷看幾眼而希望她也看我。有這麼兩次她的確注意到我了，但由於膽怯，我總很快一轉眼珠，臉紅心驚地避開她的目光。喔！可愛的女孩，我多想和妳做朋友！妳有沒有這麼想呢？

人有時真是愚蠢極了！昨天一時不耐記下衷心，竟餘波盪漾擾亂了心神。以往不也經常編織些幻想？那時還不都過得好好的？今天是著了什麼魔了？還是我的克制力已到達極限，昨天那幾筆使之崩潰了呢？

我有股提筆寫封信的衝動。不署名、不寫地址，只告訴她我的傾慕之心，做一個對方不認識的朋友！情勢也許會有更好的發展，相識、談話……，多好！無奈，寫信總得有收件人啊！我卻不知她的名姓，好懊惱！想打聽，又從那兒打聽起呢？一天恍恍忽忽的，當初決定重考時所下的決心到那兒去了？為一個女孩神魂顛倒若此！可憐的人啊！愚蠢的傢伙！

連續失眠了三個晚上，尤其昨天晚上，鄰家的鐘敲了三響我還聽見，一天睡不足五小時，對熬夜再訓練有素也受不了。一直為那件事煩心，真想狠狠地說：「去他的女孩！」我既不知其姓名，又不知其地址，更不明瞭她的心意，卻如此自作糟蹋，我這是為了什麼呢？不想了！不要想了！若果真有緣份，遲早會相識的。

為什麼不冷靜下來？時間會沖淡一切的！

嗨！女孩，妳好！

我不認識妳，妳也不認識我，但我常看見妳。現在，我鼓足了勇氣，要求妳的友誼，希望妳不要吃驚，也不要拒絕。

我名叫秦辰丰，去年從學校畢業，大專聯考，名在榜末，軍校聯招，父親又不讓我去，因此，我懷抱著深刻的創傷與羞慚，育民報到。所謂哀兵必勝，今年七月是我前途的攸關，我務必要成功，而這也是妳我目前一致努力的標的。

初到育民，我的心情是很灰白的，整座補習班是個暗淡的樊籠，好在見班上尚有些同命的校友，人不親水親，日子也就好過多了。

也不知何時看見妳的，總之，妳清秀的面龐及嫻雅的風采在我腦海留下深刻的印象。本來，只將妳當一朵美麗的百合花來欣賞，萬不敢想與妳成為朋友。不過，近來看到的一些小說，給了我靈感，也給了我鼓勵，如沈櫻譯褚威格一位陌生女子的來信中的一篇情網及張秀亞牧羊女中的一篇舊箋，都是有關一個男子寫信予一個陌生女孩的故事。但儘管有這些原動，我的膽氣仍是很小的，我猶豫著，內心掙扎，我怕我的拙劣文筆與辭令，更怕妳的拒絕。我一再對自己說：「你想與她做朋友，不表現出來她怎會知曉？不爭取又怎能獲得？」終於我猛吸一口大氣，彷彿吞入無量的強心劑，穩住顫抖的手，寫出這封「不速之箋」。此刻，我的臉頰一定如冬日正午的太陽，灼熱而蒼白。有時，我自私地想：「寫這封信一如有些人交筆友，平常也很正常，有啥可怕呢？」但想回來：「人家交筆友是兩廂情願，而你卻冒然出手，有失厚道。」唉！但願妳別怪我才好！我只不過想和妳做個點點頭、通通信的朋友呀。

我是個拙於言談的人。平常，上課我聽講，下課就捧著散文、小說集獨個兒咀嚼，從來都沉默很少說話。我猜妳的性格也近乎如此，相信做朋友一定可以談得來。從沒想到竟敢寫信給一個陌生的女孩，這真耗盡了我所有的勇氣，只盼能得到妳的回音。

秦辰丰 上67.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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