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利日記｜下半場秀｜漁船上的《Nothing Else Metters》

勘景的那天我們一群人在甲板上激烈的討論著拍攝順的序跟內容，這攸關乎接下來的兩天大隊拍攝工時還有特殊組別的通告時間，例如：EMT急救人員、水上戒護、特殊化妝以及爆破組，其實整個重點就是怎麼能夠用最低的成本最有效率的方式拍攝這兩天的內容。這是這次影片最後兩天的拍攝，當時因為各種時間的互相牽制，所以在開拍不久後就把船上的兩天拍攝調移至五月初。

受到好萊塢電影的影響，本來在心中最初想像的船型類似「怒海劫」那種有輪機室、有餐廳、有廚房、有很多走廊、有大甲板跟內部有好幾層樓的船型，出海的人數上限可能可以有7、80人的空間。經過一番接連走訪拜託後我們找到一艘「CT6」船型的遠洋漁船，已經是能夠在北台灣找到的最大尺寸船型了。

這艘「CT6」內部空間只要是人使用的地方都以「窄」的概念去設計，在外海遇到比較大的浪潮來襲時，船體的晃動很容易造成「拋、摔、撞」，所以如果用陸地上那種舒適的大空間概念來設計漁船的話人會很容易受傷。

搭載人數登記上限是12人，不到一坪大的船長室帶領著所有船員航向大海，7、8間加總面積可能只有三、四坪多一些的船員房間，每間房都是坎在船艙牆壁中的上下鋪房型，大小接近一個塌塌米，但是更窄，幾乎是人躺進去後左右不到十公分就會碰到牆。窄小狹長的走廊如果兩人在相遇必需要完全以一百八十度側身才能交會通過，內部往下三層是船的機械心臟區-輪機室，是唯一像是電影中那種有網狀走廊可看見其他下上樓層的地方。船的頭尾兩處甲板加總面積應該頂多二十坪，大部份的空間都被設計成堆放漁獲的保鮮倉庫，與我想像演員在甲板上演出享受著獨處時間吹著微風寫信給家人的畫面相差甚遠。不過船上的拍攝重點是「霸凌、打架、開槍」，劇情稍微調整一下就好，獨處時間可以不用太舒服。

氣象預報說從這天開始會有東北季風來襲跟下雨，十點到現場萬里晴空。我們在船上待了將近兩小時到中午，陽光越來越熱烈，我站在甲板上，希望能獲得一些流動的空氣。這時間的陽光大面積從頭頂照射整片港口，四周可以摸到的東西幾乎都是燙的，垃圾回收區跟死魚的屍體被烘得味道飄散在空氣中。

聲音透過船艙窗戶傳到甲板上，住在船上的漁工們聚在房間正在用家鄉話聊天，背景音樂跟著一起傳到甲板上吸引了我的注意。一開始音量比較小聲音很模糊，只覺得有點熟悉，後來漸漸清楚了，是《Nothing Else Metters》，這是「Metallica」一首比較慢版抒情的重金屬。這首歌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比較少聽，少年時期總是比較偏愛節奏感強烈又有速度的風格。

以前去夜店、演唱會或者《Back to Spin》這一類的活動時，即便有演出或播放這個樂團的音樂，99%都是《Enter Sandmen》而且機率不高，這是我第一次在「You tube」以外的地方聽到有人放這首歌，第一次遇到東南亞國家的重金屬樂迷。

第一次遇到「Metallica」是國小六年級還是國一(1990或91)的某一天，那天我媽媽正在收看「MTV頒獎典禮」我跟著一起看。中間出場的一個樂團是 「Metallica」，他們剛剛推出新專輯，主打歌就是《Enter Sandmen》。他們把吉他彈得低沉的”蹬蹬蹬蹬蹬“，加上那個速度節奏，我的靈魂馬上就被這首歌帶走了。一瞬間有股衝動想跟著節奏一起又叫又跳，心裡很興奮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做。那個當下一切的發生都很美好，我好興奮。這種感覺只有在二十歲那個年紀嗑藥感覺上來的時候重新體驗過。

他們只唱了一首歌就下台了，從頭到尾我唯一記住的資訊是：睡人，這兩個字，不確定是歌名還是樂團的名字。媽媽拜託有在聽「披頭四」音樂的阿姨幫忙找這首歌跟樂團，阿姨接下這個只有兩個字資訊的任務。那天開始我大概每天都會問一次我媽媽：阿姨有找到嗎？每天的回覆都是：沒有、只有兩個字很難找，某一天阿姨帶著這張專輯的錄音帶在晚餐時間來家裡。

《Enter Sandmen》是 A 面第一首，第二首是《Sad But True》，這捲錄音帶我聽了好多次，後來出 CD 版本時也去買了當做收藏。《Nothing Else Metters》也是這張專輯的歌。

算到今天的話喜歡他們已經超過三十年，事實是年紀越大聽他們的音樂次數就越少，總覺得太吵了，所以後來久久才會聽一次，在寫這篇日記時就是久久一次的時刻。

在這次拍攝期間快結束時突然有種很想重新學習音樂的衝動感覺，殺青後我真的把監聽喇叭跟 MIDI 控制器接起來了，重新開始學習軟體的操作還有編曲跟取樣的技巧。這幾天開始練習鋼琴音階指法，學著看鋼琴譜彈奏「Aerosmith」的《Dream on》開頭十二小節的鋼琴，對於一個從來沒有學過鋼琴的中年人來說這非常困難，但是練的很開心。

我有一個沒有好好經營的臉書跟ＩＧ的專頁叫做「下半場秀」，現在兩邊加總的追蹤人數好像連二十人都不到。當初取這個名子的意思是我假設自己的人生終點在八十歲。那現在就是我的人生下半場，我想要過得精彩，當然我不知道那會是什麼秀。也許是文章越寫越出色，也許靠音樂真的能賺錢，也或許是好好陪著小孩一起長大。

長久以來我沒有一個很明確的目標方向，只是一直覺得拍片很好玩就一路走到今天。我的拍片職務大多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的內容，但我不希望下半場被大量的拍片工作時間佔去，我想學習新的東西也想有固定時間可以陪小孩更想要規劃出國旅行。這些事都需要計畫，人生需要計畫，這些計畫就是「下半場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