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海上鋼琴師》談疫情後下船嗎?

2024/03/15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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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城市,我唯一看不見的,是它的盡頭。拜託,讓我看看這些城市的盡頭。當我在船梯上時一切都很完美,那件大衣也讓我很體面,我看起來很帥氣。而當時,我真心地想下船。那不是問題所在,阻止我腳步的,並不是我所看見的東西,而是我所無法看見的東西,你能明白嗎?在那些無限延伸的城市中,什麼都有,唯獨沒有盡頭。根本就沒有盡頭。我看不見的,是這一切盡頭,世界的盡頭。就拿一台鋼琴來說,鋼琴有始有終,你知道它有88個鍵,沒有其他可能,琴鍵有限,你卻是無限的,在這些有限的琴鍵上,能創造出的音樂是無限的,我喜歡這樣,那是我能接受的生活方式。當我站在船梯上,在我眼前展開的,是由幾百萬幾億個琴鍵組成的,沒有盡頭的鍵盤,這是個無限的鍵盤。如果鍵盤是無限的,那就沒法在上面彈出任何音樂。你坐錯了位置,那是屬於上帝的琴鍵。……我在船上出生,這世界在我身邊不斷更替變化,但每次只有兩千人,這裡有希望,但從不超過船首船尾之間,在有限的鋼琴上,你能自得其樂,我只學會了這樣的生活。陸地?對我來說陸地是艘太大的船、是位太美的女人、是太長的旅程、太濃的香水、是個不知該從何處譜起的樂章,我永遠無法走下這艘船,最好的結局就是我走下人生的舞台。」─1900


  從小到大生活在同一艘船上的1900(Tim Roth飾),他此生最接近陸地的距離,是一半的船梯,當他抬頭遠眺紐約的天際線,卻怯步了,因為他看不見城市的盡頭。在船上生活並擔任鋼琴師的1900,早已習慣了掌握有限的琴鍵、航行有限的距離(歐洲→紐約)、娛樂有限的聽眾。然而,1900不也無法掌握船上無限的旋律、無限的晃動、無限的希望嗎?卻為何非得要掌握無限的城市呢?直至今日,城市依然沒有盡頭,永不停滯的開發,在世界各地複製名為「城市」的生活風格。


  相較於船上的角色(鋼琴師)、關係(演奏)、88個鍵的明確,在城市中,我們並不總是扮演主演的角色,有時也是配角、臨演甚至觀眾。1900沒有意識到的是,相較於人類創造的城市,城市、城市之外更是上帝所創造的無限世界。如無限波形與頻率的海浪、無限的生命流動與無限的創造力。若因無法掌握城市,而害怕城市,不過是囿於成見、自囿於人有限的理性。城市本身不是拿來掌握的,或者說不是透過理性掌握的,而是拿來生活的、感覺的,如同船上的琴聲無法將聽眾與1900分開。當1900因一見鍾情而錄下的唱片,那樣的音樂只屬於1900與愛人的,但1900依然無法掌握將唱片送給愛人,因為音樂與關係皆不是拿來掌握的、分析的、與脈絡分離的(1900因拒絕將音樂與自身分離而將唱片掰碎),而是實際的行動;演奏讓對方聽見、走向對方身旁開啟對話。


  回顧1900的人生,對比此刻3級警戒的生活,格外有感。3級警戒前,我們彷彿能夠輕易地從這頭移動到那頭。3級警戒後,我們像上了一艘船;看不見彼岸的船,身處在無盡的海洋上卻只能在有限的空間裡移動。1900的人生活在希望之中,甚至他所接觸的人亦活在希望之中;希望抵達彼岸、希望迎向更好的生活。雖然希望不是人生的全部(1900的單戀也絕望過),但在疫情期間,希望卻帶給我們持續活下去、面向未知的動力。疫情亦不是人生的全部,期待疫情過後能抵達心中照耀的彼岸。


  一生固守在船上的1900人生並非就不精彩,一樣吸引了爵士樂創始人傑利·羅爾·莫頓(Clarence Williams III飾)上船鬥琴。疫情讓我們反思,有什麼樣的生活是固守得住的、什麼是值得追求的生活?曾經,在體育場慢跑、到運動中心游泳、搭車回台中、品嘗燙嘴的大腸麵線、吃爆米花看電影、排隊看展覽、約朋友登山等等,是如此的自然、容易、習以為常。未下船的1900或許無法和摯友小號手Max(Pruitt Taylor Vince飾)一同組樂團、創造他們的時代,但至少他找到了他能夠持續一生實踐的生活,直到船不再航行的那一天。對比越少越少隱私、越來越數位化的今天,我們似乎遺忘了創造與欣賞人生風景的能力與可能。我們都在名為人生、時間的海上航行;我們在風景中,風景也在我們之中。

1. 1900s Theme - The Legend of 1900

202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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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博士生/建築系畢/證照:高考公務員、工地主任、古蹟工地負責人/前地方文資薦任公務員(建築工程職系)/研究領域:建築哲學、文化資產哲學。由「哲學性」、「反思性」角度,評論文學、建築、哲學、時事、影劇、社會科學、自然科學、音樂藝術、文化資產、公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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