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的寓言 – 三隱士、三個最重要的問題

空鼓，托爾斯泰，蕭乾、文潔若譯(遊目族，200703)

這本書收錄托爾斯泰的小品，多是童話/神話性的寓言，其中如「空鼓」、「傻子伊凡」應該是大家比較耳熟能詳的故事。這些故事表達的寓意都還算直接，通常只要讀一部分，就能體會到托爾斯泰想藉此表達的意涵；僅管如此，我還是特別喜歡「三隱士」和「三個問題」兩則小故事。

三隱士

一位主教得知海中小島有三名隱士努力修行，以拯救自己的靈魂，並向主耶穌祈禱。於是他決心搭船去教導他們祈禱的方式，好幫助他們更接近上帝。主教抵達小島後，認定這些衣衫藍縷的隱士雖然有心使上帝高興，卻不知該如何伺奉祂，於是主教決定一字一句教導三名年邁的隱士背誦正確的祈禱文。三名隱士非常認真地學習，花了一整天的功夫時間，到了月亮升起，終於能一字不漏地背完了『主禱文』。從此以後他們算是真正懂得如何向上帝祈禱了。

主教滿意且驕傲地離開，船在大海中航行到深夜時，船員發現遠方有些光點快速向船靠近。沒多久，大家就看清楚原來是三名隱士手牽著手在海上快步行進。大家還在驚訝之際，三隱士已經一躍上船。他們說，由於他們年紀大了，頭腦不靈光，竟然把好不容易學會的祈禱文背亂了；現在他們三人中已經沒有人確定祈禱文的完整版為何，所以反而不知道該如何禱告了，因此特地趕過來請主教再教他們一次......。

托爾斯泰在這則故事一開始引了馬太福音第六章第七、八節的這段文字:「你們禱告的時候，不要像異教徒，用許多重覆、沒有意義的話。他們以為只要長篇大論，上帝就會垂聽。不要像他們那樣，你們的天父在你們祈求以前，已經知道你們所需要的。」托爾斯泰透過這個預言故事提醒我們，其實禱告不需要繁文縟節，也不需要各種形式包裝，只要當你誠心接近神時，神就已經瞭解你想的是什麼了。

三個問題

一位國王向天下宣告，能回答他下列三個問題的人，將得到重賞。這三個問題分別是:

詔示一出，向國王獻策自然成為全民運動。有智者建議要廣納賢士與智者，當作國王的智庫，這些重要的人就會在最重要的時間，決定出最重要的事；有人說要能未雨綢繆，事先做好計畫表，當事情發生了就知道那是最重要的時間；有人說國王最重要，有人說人民最重要，有人說富國強兵最重要，也有人說教育最重要......。當然，國王並不滿意這些答案。

讀到這邊時，我也問自己這三個問題的答案為何，以及托爾斯泰想透過這個故事表達的想法為何？他會和讀者分享他的答案，還是會用逆向思考的方式冷不防地告訴讀者，這三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應該......！

結果，托爾斯泰選擇公布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他讓國王化妝成平民，去向一民隱士求教；國王見到隱士，並向他提出這三個問題。年邁的隱士絲毫不理會國王，只是用顫抖無力的雙手，拿著鋤頭毫無效率地鏟地。國王看不下去，於是接過手來幫老隱士鋤地；國王雖然鋤完了整片田，但也因為疲勞過度而在休息時睡著了。夜裡，跑來一個受重傷的人驚醒了國王；國王與老隱士聯手救了這個人。次日傷患醒來後向國王求饒，國王不解，傷患說因為國王殺了他的哥哥，他為報仇並得知國王喬扮成平民來拜訪隱士，所以計畫躲在林中，等國王拜訪完隱士之後，在回程中暗殺國王。未料他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國王，於是他探頭出去，卻被守在林外待命的軍隊發現，他也因此受了重傷，逃到這裏......。國王赦免了他，並在臨行前再度向老隱士求教，他說：為什麼您都不回答我的問題呢？老隱士卻說：我不是回答您了嗎？

托爾斯泰的答案在哪裡呢？

老隱士說，第一次你問我問題後，你接手了我的工作，因此累得睡著，才沒有在回程中被暗殺；所以，在那時候，最重要的時間是那時候，最重要的人是我，最重要的事是幫我鋤地。如果您沒有幫我，可能已經在林中遇刺。後來，傷患來了，您救了他；所以在那時候，最重要的時間是當時，最重要的人是傷患，最重要的事是救他，他也因此感激於您。接著，托爾斯泰透過老隱士的口說：「你要記住，最要緊的時刻是『現在』，因為只有現在才是我們最能助人一臂之力的時候。最重要的人就是現在和你打交道的人，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和其他任何人打交道；最重要的事就是為現在和你打交道的人作好事，因為人活在世上，也不過是為了這個目的罷了。」

唉！我試了一天，努力嘗試將面對的人都當作最重要的人來對待，但人難免有所喜惡，還真的是知易行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