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遠在中東的家鄉,試圖尋找母親的遺言中,那對離散的親人,事實卻如同子彈般狠狠地碎裂開來,你該如何直面槍響後的殘酷寓言?
一對雙胞胎於母親過世後,在公證人幫助下揭開生前有著謎樣身世的母親遺囑。信中要求他們前往中東,尋找素未謀面的父親以及從未聽聞過的兄長。從小在加拿大成長的兩人,對於憂鬱又疏離的母親的過去一無所知。哥哥西蒙最初拒絕遺囑的指示,妹妹珍則對死前表情總是悵然若失的母親感到疑惑,於是她決定憑藉微薄的線索,前往母親的家鄉,開始尋找陌生家人的旅途。
珍回到母親生長的村莊,意外從村民的口中得知,當年身為基督徒的母親——村民口中那位叛逃的女孩「納娃瑪文(Nawal Marwan)」,與穆斯林難民相戀並懷孕,生下那位生前仍記掛的「兄長」,卻在那個年代被全村視為與異教結合的叛徒。珍也因而被無情的村民請出村莊,頓失線索。
然而,親情的紐帶就像納娃當年牢牢掛在身上的十字架項鍊,牽引著珍來到母親當年求學的大學。輾轉發現母親求學時表現出色,成為一名説著一口流利法語的學生,而這位長成女人的女孩仍心繫當年生下的孩子。
鏡頭轉瞬,內戰開打,基督徒與穆斯林彼此對立,戰爭使親人的臉孔血肉模糊。納娃回到家鄉的孤兒院試圖尋找兒子,卻心痛目睹孤兒院已被炸毀。憤怒的她決定復仇,與穆斯林行動組織合作暗殺了基督教民兵領袖,卻也被送入關押反叛者的秘密監獄,承受著駭人的刑罰——刑罰何其殘酷,迎接珍與西蒙的心痛真相遂於片尾昭然若揭⋯⋯
國之創傷 V.S. 人之創傷
《烈火焚身》改編自黎巴嫩裔加拿大法語作家瓦基迪‧穆阿瓦德(Wajdi Mouawad)的同名劇作,其靈感則來自於黎巴嫩反政府人士貝克拉(Suha Bechara)因刺殺基督教民兵組織領袖,而被監禁在艾爾坎祕密監獄中受非人待遇的經歷。
導演丹尼維勒納夫以雙線敘事的口吻描寫雙胞胎與母親在同片土地上的記憶,一線面向未來,一線則遁入過去。雖然文本奠基於黎巴嫩內戰,但電影從未直呼國名,而是將內戰昇華成敵與我,更為普世的衝突與傷痕。
伊底帕斯式的悲劇結局
悲劇性的結局影迷們應該都知道了(這邊就不爆雷),只要反芻一次這句對白:「一加一會等於一嗎?」便會有答案。
伊底帕斯的結局是苦痛的。希臘神話中的底比斯王子,甫出生就被降下惡毒的預言,預言指王子未來會弒父娶母,狠心的國王遂將他交由牧羊人丟棄深山,卻輾轉被鄰國王室所救。長大後的伊底帕斯意外得知神諭,了解到自己會做出殺父戀母這般駭人的事,因此選擇遠走他鄉,遠離事實上為養父母的父母,卻一步步的踏入預言的輪迴。最終失手殺了父親、並在戰勝怪物後贏取實為母親的王后。
就如同《烈火焚身》中偶然地利用宗教與民族之間的對立、衝突、殺戮尋找彼此的母與子,試圖與悲劇似的命運一搏,最終卻一敗塗地。
結語
觀看《烈火焚身》的過程中,娜娃與她的長子尼哈德、兄妹西蒙與珍,一直令我想起多年前讀過的《哭泣的橄欖樹》。
以色列與巴勒斯坦烽火戰亂之際,一個名叫伊士瑪的巴勒斯坦嬰兒遭以色列軍人擄走,成為猶太人的兒子,取名大衛。他的母親達妮亞生下女兒阿梅爾。《哭泣的橄欖樹》便是在敘述親兄妹阿梅爾與大衛,從敵對到相認的曲折故事。
「無數個黑夜,
裹我以深沉的憂傷,
衝擊我,考驗我,有如
夾帶悲愁的巨浪。」
我一面慶幸書中的阿梅爾與大衛有了好的結局,一面又心疼《烈火》中的那對母子,沒這麼幸運。
令人感到安慰的是,電影的最末,珍與西蒙遵循著遺囑,在母親的目前豎立屬於納娃瑪文墓碑,讓母親安穩下葬了。
宿命雖使我們顛沛流離,但願真相能夠讓我們能重新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