釀影評|《烈火焚身》:能夠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事

更新於 2023/05/14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作者按:本文原寫於 2017 年 2 月,發表在我的方格子寫作專題,近日適逢《烈火焚身》在台重映,稍作修改後再次刊登於《釀電影》,和大家一起重溫經典。)

愛讓人失去理智,沒有道理可言,即使在最恨最恨的人生暗角,依然能生出諒解。愛也讓人跨越凶險,千山萬水,到世界的對角去追一個諾言,生死不計。愛是和煦的光,但往往越是殘忍的故事,越能透出愛的力量。
2010 年 11 月 13 日晚上,我看了一部永遠不會忘記的電影,它叫《烈火焚身》(Incendies)。導演是來自魁北克的丹尼.維勒納夫(Denis Villeneuve),六年後的現在他靠著一連串不同類型的佳作,已經進入好萊塢的核心,最新作是大獲好評的《異星入境》(Arrival),還有一部經典科幻的續集《銀翼殺手 2049》(Blade Runner 2049)即將問世。至於《烈火焚身》,至今仍是我在影展看過最喜歡的電影。
住在加拿大的雙胞胎兄妹西蒙和珍,在母親過世之後面對一份怪異的遺囑:母親留下兩封信,一封要給兩人早以為不在世的父親,另一封要給他們甚至不知道存在的哥哥。在遺願未竟之前,母親要求「裸體下葬,面朝下,棺外不放石碑,不刻字」,因為「無法守諾的人沒有資格安息」。
西蒙一聽完氣炸了,認定這是媽媽腦袋不清楚,又在亂發神經;珍則是堅持要到母親的故鄉(中東)去一探究竟,也許會找到一些線索。而故事由此拉開,倒敘回女主角娜娃的一生:生在基督徒村落的她,愛上了邊境的穆斯林難民,而且還懷了身孕。戀情被揭發的那天,愛人在她面前被親哥哥槍殺,她自己也在生產之後遭到驅逐,到城裡去念大學。就在此時,兩派相屠殺的戰爭爆發了,在一片動亂裡,娜娃不但沒有避難,還踏上回鄉之路,一心要找到兒子。
愛讓人勇敢萬分,也讓人暴露脆弱。愛不能夠戰勝一切,不能解決人生所有的難題,更在死亡面前,常常只有啞然落淚的份。但愛可以帶來「意義」,帶來領悟,甚至在有些時候,帶來寬恕。
《烈火焚身》是一部藏著驚人結局真相的電影。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不準備明白詳述,這樣一個懸疑交錯的故事一定要先看過再來讀文章才對。而接下來,我要討論故事的思考面──但即使不直接指明,仍會碰觸到關鍵的劇情轉折。所以還沒看過的讀者,請先打住,去找《烈火焚身》來看喔!
好,那我們開始吧。
在《烈火焚身》的內裡,存在著多重的衝突,這造就標題中「烈火」的象徵,由外而內地炙烤著角色們的心。在外在世界是種族立場,不明究理地互相恨之入骨,在內在則是對身世倫常與自我的認同之艱難。這一切在片中,被以「親情」或說「血脈」的意象一再交疊,複雜化和沈重化。
娜娃與她的穆斯林愛人,因為血緣分屬不同的立場,羅密歐愛上茱麗葉,卻未能共同赴死。兄長因為妹妹被敵人「玷污」了,不但憤而行凶,還差點順便處決自己的親手足──在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愚蠢,更該被剔除的惡劣邏輯嗎?
也是從這節點開始,讓原先「血統即是立場」的等式,被動搖了。娜娃因為殺夫之仇及後續的經歷倒向了彼方陣營,她的(兩方混血的)兒子則一度被穆斯林的軍閥教養,最後又因為「太思念母親」,反過來加入基督教民兵。在此,循路回子宮的衝動,高漲成對養育自己的(假的)父親的反叛,甚至驅動他在成為一個刑求者後,以強暴穆斯林女囚的方式,羞辱那股父權。這樣極致的惡,又是來自潛意識對母親(及其代表的血緣/陣營)深深(及扭曲)的愛和歸屬感。片尾當他知道真相,明白自己因為痛恨怪物,而變成了怪物,是不是也有被信仰背叛的感覺?
當然,這樣的主線充滿巧合,不論是母子獄中相遇,或二十年後又在加拿大碰在一起,這種種超乎現實可能的安排,無非是要透過極端的戲劇化、去控訴因為血緣和立場劃分「自己人」和「血海深仇的另一邊」有多麼荒謬。六年半前,我還一度覺得這概念已經被說過太多次了,還需要再強調嗎?沒想到六年後,當世事全面倒流回「同伴=安全/異族=危險」的弱智劃分,對自己當初的誤判,我真是加倍唏噓和心虛。
再說內在的衝突。這一路上除了娜娃自己的認同轉變,故事中「現代」的這條線,講兩兄妹的身世發掘,以及更重要的「接受自己」,那是無盡的清水都洗不淨的存在焦慮。那麼,為何娜娃要出這道難題?第一層答案自然是,她得靠他們才能實現最在乎的「我會找到你」的諾言,但還有第二層,是那句「能夠在一起,就是最美好的事」。這也是她在受到無法平復的震驚,身心重創之後,終究冷靜下來想通的。
這裡,就要花點力氣多說了。我試著從片中最殘酷的意象說起:《烈火焚身》裡,一共有三場「親子被迫分離」的戲:一是娜娃失去兒子,那穿透族群壁壘的愛的結晶甫出生,就從襁褓中被抱走了,那是對一個母親最大的傷害,也是一段愛情的遺物被奪走。第二次是在那輛公車外,因為血緣得以逃過一劫的娜娃,要趁機救走一個孩子,那瞬間對方母親的表情,是驚駭於死亡在即,又一心只希望女兒活下來。這樣的百感千感,你我都懂,遭遇過類似境地的娜娃更是。但她失敗了。那當下,那個在巴士火海裡的母親,是不是也(更殘忍地)目睹了那一幕?
那之後第三次,是在獄中產下雙胞胎,這時候的娜娃已經沒有表現出情緒了。她曾要親手墮掉這胎,但在生下之際又被抱走,那瞬間她的心情是什麼?之後她被釋放了,得知孩子們還活著,那一刻她想的又是什麼?
這三個現場,建構起極端的生命經驗:人世可以太過殘酷,死亡可以太沒有道理,倫常只是笑話,遠遠不敵人心的惡意。然而,是否因為經歷過這一切,讓她得以換一個角度,看待她和長子的「重逢」──畢竟,雖然她沒能真的找到他,他們卻以另外的形式、超越常理地「相聚」了。而且最後,各自都活了下來。這樣,是否也是一種「美好」?
這是本片最特別的論述。從娜娃最後寫給「父親」的信看,徹底的不可能消泯的恨和痛苦,一定存在。只是這樣一個變形再變形的希臘悲劇,又是要說:愛有無限種可能。這不是這部片想「教」我們什麼,而是對生命的詮釋,永遠該回到當事人主觀、完全無法由他人置喙的角度上。
她也藉此告訴雙胞胎:縱然我們一家的關係難以理清,但畢竟我們母子三人「一起」度過了這些年。這樣的日子就是美好的。無論你們從哪來,你們都在這裡,我們都一起在這裡。這已經是最美好的事。而現在我走了,你們還擁有彼此,只要好好地活下去,依然是美好的。
在《烈火焚身》的開頭是一片灰濛濛的樹景,逐漸拉遠,才揭露原來鏡頭是在室內,有一群聖戰士的童兵正接受著剃髮儀式。其中一個粗獷但不脫稚氣的男孩,直直瞪進鏡頭裡,他的腳跟上有一排三連星標記;這整個過程,背景配樂是 Radiohead 的〈You and Whose Army〉──六年又三個月前的星期六夜晚,是這一幕讓我知道:有些人世的樣貌太重,悲劇太痛,但我們不該移開關注的眼光。所以我願意花一輩子,繼續觀看和貼近它們。
童年是一把匕首插在咽喉,要拔出來不容易。但即使烈火焚身,都不能忘記這些炙烤著我們的,是人與人的羈絆和情份。在遺願完成之後,娜娃的墓上終於有了碑,沐浴在陽光下。有光的地方才能看清楚過去,也才有可能,照亮未來。
全文劇照提供:好威映象
為什麼會看到廣告
我們知道影癡如你,要的不只是「N 分鐘看完一部電影」。《釀電影》有最精心慢釀的深度電影專題,一解你挑剔的味蕾。
留言0
查看全部
avatar-img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
我明白她負重前行的傷疤與我很不類似,一瞬間,明與美玲撞進竹林裡的畫面再度出現,為人子女的美玲安慰著因傷痛未癒而被困在年輕時期的明,告訴她兩人有著同樣的宿命:一貫的追求父母的認同,而犧牲了生命本身的美好,收斂起自己的紅熊貓,強逼著祂們進入幽閉且深層的恐懼。這些李美玲都懂,我也懂。
只要上了癮,任何東西──不再必然是藥物──都可以是毒品:莎拉的食物與電視、群交派對眾人的性癮、照顧莎拉的醫護人員不斷談論賭博的賭癮。毒品的意涵被擴充了,進而在電影中,它只是充當鬥爭的角色,展演為了填滿那個洞徒勞無功的嘗試:成癮與人類精神的搏鬥。最後導演也承認,能夠填滿洞的是「希望」。
在這龐大電影宇宙裡面,降落比起飛難多了,岡恩光是能讓《星際異攻隊》系列平順降落,就已經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岡恩還收了一個非常漂亮的結局,讓星際異攻隊這群失去了許多摯愛人事物的殘缺邊緣人,在三部曲大結局去對抗一個極端追求完美的反派,簡直像命運之神親自撰寫的對決,是最適合他們的收尾。
作為一部女性主義電影,《我的二十世紀》大膽跳脫故事化的傳統電影敘事,全片的大半時間是被一連串破碎無序的影像片段所佔滿。筆者認為,這部電影的目的,就是想藉由這種無法言述的瞬間經驗,來打破傳統電影敘事邏輯帶來的觀影效果,並在男性電影人所建立的理論框架外,重構出一種屬於女性主義的電影模式。
導演山姆沙迪克的首部短片《Darling》寫的是跨性別舞者與年輕男孩的愛情故事,延續此作發展成劇情長片的《愛情美樂蒂》(Joyland),將更多巴基斯坦的社會議題帶進電影,於是愛情不再只是兩個人的戀愛,生活也不再只是一個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全球的影迷,恐怕很難想像莫利柯奈當醫生的模樣吧。若不是他的樂師老爸強烈要求他棄醫學樂、幫忙在秀場演奏分擔家計,後人恐怕就沒有《新天堂樂園》的雋永旋律得以縈繞生命了。
我明白她負重前行的傷疤與我很不類似,一瞬間,明與美玲撞進竹林裡的畫面再度出現,為人子女的美玲安慰著因傷痛未癒而被困在年輕時期的明,告訴她兩人有著同樣的宿命:一貫的追求父母的認同,而犧牲了生命本身的美好,收斂起自己的紅熊貓,強逼著祂們進入幽閉且深層的恐懼。這些李美玲都懂,我也懂。
只要上了癮,任何東西──不再必然是藥物──都可以是毒品:莎拉的食物與電視、群交派對眾人的性癮、照顧莎拉的醫護人員不斷談論賭博的賭癮。毒品的意涵被擴充了,進而在電影中,它只是充當鬥爭的角色,展演為了填滿那個洞徒勞無功的嘗試:成癮與人類精神的搏鬥。最後導演也承認,能夠填滿洞的是「希望」。
在這龐大電影宇宙裡面,降落比起飛難多了,岡恩光是能讓《星際異攻隊》系列平順降落,就已經完成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岡恩還收了一個非常漂亮的結局,讓星際異攻隊這群失去了許多摯愛人事物的殘缺邊緣人,在三部曲大結局去對抗一個極端追求完美的反派,簡直像命運之神親自撰寫的對決,是最適合他們的收尾。
作為一部女性主義電影,《我的二十世紀》大膽跳脫故事化的傳統電影敘事,全片的大半時間是被一連串破碎無序的影像片段所佔滿。筆者認為,這部電影的目的,就是想藉由這種無法言述的瞬間經驗,來打破傳統電影敘事邏輯帶來的觀影效果,並在男性電影人所建立的理論框架外,重構出一種屬於女性主義的電影模式。
導演山姆沙迪克的首部短片《Darling》寫的是跨性別舞者與年輕男孩的愛情故事,延續此作發展成劇情長片的《愛情美樂蒂》(Joyland),將更多巴基斯坦的社會議題帶進電影,於是愛情不再只是兩個人的戀愛,生活也不再只是一個人做自己想做的事。
全球的影迷,恐怕很難想像莫利柯奈當醫生的模樣吧。若不是他的樂師老爸強烈要求他棄醫學樂、幫忙在秀場演奏分擔家計,後人恐怕就沒有《新天堂樂園》的雋永旋律得以縈繞生命了。
你可能也想看
Google News 追蹤
Thumbnail
*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Thumbnail
黑白攝影,一台鋼琴,一張椅子,八十八個黑白琴鍵,幾盞燈,幾支收音麥克風,沒有任何一句言語。因為要說的都在旋律裡,以及空央音拍攝的那張臉孔,我們所熟悉的坂本龍一臉孔。
Thumbnail
沒有高潮起伏的劇情、沒有煽情激動的台詞,陳英雄導演的新作《火上鍋》(La Passion de Dodin Bouffant,2023)影像平靜地呈現備菜烹飪的工序,文火慢燉地勾畫出人物的日常。這些質樸的瑣碎,讓我回想起大一時代,教授在文學選讀課堂上以低沉、緩慢的聲調爬梳文章的紋理,並對字裡行間的典
Thumbnail
阿焦所灌輸的各種「應該」,並不是來自於外界的教條,而是因應極權的正向自我信念所產生的一種反動──希望 Riley 可以先為未來做好準備,以免因為天真而受傷。只可惜,這個反動一樣試圖統治精神世界,結果變成另一種反噬,圈養出完美主義這頭巨獸,鋪天蓋地的自我批判就此降臨。
Thumbnail
《腦筋急轉彎》談論的是「記憶」。記憶球積累著人對生命的回憶,在必要時於人的腦海中播放。不被人所在意的記憶,記憶球會逐漸變得灰暗,直到被大腦清除。而對人最為珍貴的那一次記憶會變成核心記憶球,核心記憶球顯得特別閃耀,同時被擊入大腦中的某一個島嶼,藉以形塑出一個人的性格。
Thumbnail
電影開頭是如此雋永,揭示了一段頭也不回的離去、一些單純的人、一整座台北的失魂、一個時代的終結。Vicky 在橋上走著,輕快地,像欲飛的鳥;手裡叼了菸,吸了又吐,頭髮飛揚;林強的音樂和天橋的藍光同時擊向觀眾──那一刻極美,鬱鬱蒼蒼的無謂和千禧台北的紊亂,藍藍的科技的光潑灑上飄揚的身影,最後沒去。
Thumbnail
闖入主角夢境的男孩,為他心靈風景的美麗懾服。另一邊,夢境被闖入的主角卻像電車難題駛過的美夢:你要選擇哪邊才是真的?你要的是半死不活的妹妹,還是所有家人團圓?要看好了,在一邊死,就可以在另一邊活。主角果決地在夢中死了一遍又一遍,但曾經差一點,他不是真的弄混,而是必須讓行動先於判斷的突圍時,決斷錯了邊。
Thumbnail
一個家從起起落落走到歲月靜好,是用許多隱忍妥協與犧牲點滴搭建而成的。時不時總有耳聞,各種塵封多年的真相,所謂不可外揚的家醜,在有人兩腿一伸之後才得以攤在陽光下,生前鑄下的錯、欠下的債、打下的死結,還是得由活著的人一一解開。因為喪禮始終不是為了死者,而是為了還留在世上的生者而辦。
Thumbnail
躲進夢裡,就能找到對方嗎?躲進時光的鎖鏈裡,就能望見過往的榮光嗎?《幻愛》運用了許多朦朧的畫面,朦朧是美的,亦可以視作夢幻;更甚者,朦朧抹去了「真實」,好似在訴說,所有的真實都是如此不堪,唯有斂下眼,才能抵擋時代的狂潮。
Thumbnail
綜觀以上「美學、精神、情感」的啟示以及「電影院體驗」的兩大面向,馬丁.史柯西斯的《愛爾蘭人》無疑能成為日前引起非議的言論的最佳辯證,以此部作品來印證導演對於電影始終如一的堅持,同時在科技日益推進造成觀影習慣改變、以及「系列大作」日漸推擠著藝術電影生存空間的困境之中,仍能保護著自身對於電影藝術的信仰。
Thumbnail
相信很多全職媽媽,或是為了母職而找簡單工作、放棄自我實現的母親,都理解這種一事無成的悲傷。雖然大家都把養兒育女多麼偉大掛在嘴上,但這更像是「應該做的事」、「大家都在做的事」,而不是某種特別的成就。柏娜蒂分不出自己跟其他媽媽的差異,但她明明該是與眾不同的。
Thumbnail
*合作聲明與警語: 本文係由國泰世華銀行邀稿。 證券服務係由國泰世華銀行辦理共同行銷證券經紀開戶業務,定期定額(股)服務由國泰綜合證券提供。   剛出社會的時候,很常在各種 Podcast 或 YouTube 甚至是在朋友間聊天,都會聽到各種市場動態、理財話題,像是:聯準會降息或是近期哪些科
Thumbnail
黑白攝影,一台鋼琴,一張椅子,八十八個黑白琴鍵,幾盞燈,幾支收音麥克風,沒有任何一句言語。因為要說的都在旋律裡,以及空央音拍攝的那張臉孔,我們所熟悉的坂本龍一臉孔。
Thumbnail
沒有高潮起伏的劇情、沒有煽情激動的台詞,陳英雄導演的新作《火上鍋》(La Passion de Dodin Bouffant,2023)影像平靜地呈現備菜烹飪的工序,文火慢燉地勾畫出人物的日常。這些質樸的瑣碎,讓我回想起大一時代,教授在文學選讀課堂上以低沉、緩慢的聲調爬梳文章的紋理,並對字裡行間的典
Thumbnail
阿焦所灌輸的各種「應該」,並不是來自於外界的教條,而是因應極權的正向自我信念所產生的一種反動──希望 Riley 可以先為未來做好準備,以免因為天真而受傷。只可惜,這個反動一樣試圖統治精神世界,結果變成另一種反噬,圈養出完美主義這頭巨獸,鋪天蓋地的自我批判就此降臨。
Thumbnail
《腦筋急轉彎》談論的是「記憶」。記憶球積累著人對生命的回憶,在必要時於人的腦海中播放。不被人所在意的記憶,記憶球會逐漸變得灰暗,直到被大腦清除。而對人最為珍貴的那一次記憶會變成核心記憶球,核心記憶球顯得特別閃耀,同時被擊入大腦中的某一個島嶼,藉以形塑出一個人的性格。
Thumbnail
電影開頭是如此雋永,揭示了一段頭也不回的離去、一些單純的人、一整座台北的失魂、一個時代的終結。Vicky 在橋上走著,輕快地,像欲飛的鳥;手裡叼了菸,吸了又吐,頭髮飛揚;林強的音樂和天橋的藍光同時擊向觀眾──那一刻極美,鬱鬱蒼蒼的無謂和千禧台北的紊亂,藍藍的科技的光潑灑上飄揚的身影,最後沒去。
Thumbnail
闖入主角夢境的男孩,為他心靈風景的美麗懾服。另一邊,夢境被闖入的主角卻像電車難題駛過的美夢:你要選擇哪邊才是真的?你要的是半死不活的妹妹,還是所有家人團圓?要看好了,在一邊死,就可以在另一邊活。主角果決地在夢中死了一遍又一遍,但曾經差一點,他不是真的弄混,而是必須讓行動先於判斷的突圍時,決斷錯了邊。
Thumbnail
一個家從起起落落走到歲月靜好,是用許多隱忍妥協與犧牲點滴搭建而成的。時不時總有耳聞,各種塵封多年的真相,所謂不可外揚的家醜,在有人兩腿一伸之後才得以攤在陽光下,生前鑄下的錯、欠下的債、打下的死結,還是得由活著的人一一解開。因為喪禮始終不是為了死者,而是為了還留在世上的生者而辦。
Thumbnail
躲進夢裡,就能找到對方嗎?躲進時光的鎖鏈裡,就能望見過往的榮光嗎?《幻愛》運用了許多朦朧的畫面,朦朧是美的,亦可以視作夢幻;更甚者,朦朧抹去了「真實」,好似在訴說,所有的真實都是如此不堪,唯有斂下眼,才能抵擋時代的狂潮。
Thumbnail
綜觀以上「美學、精神、情感」的啟示以及「電影院體驗」的兩大面向,馬丁.史柯西斯的《愛爾蘭人》無疑能成為日前引起非議的言論的最佳辯證,以此部作品來印證導演對於電影始終如一的堅持,同時在科技日益推進造成觀影習慣改變、以及「系列大作」日漸推擠著藝術電影生存空間的困境之中,仍能保護著自身對於電影藝術的信仰。
Thumbnail
相信很多全職媽媽,或是為了母職而找簡單工作、放棄自我實現的母親,都理解這種一事無成的悲傷。雖然大家都把養兒育女多麼偉大掛在嘴上,但這更像是「應該做的事」、「大家都在做的事」,而不是某種特別的成就。柏娜蒂分不出自己跟其他媽媽的差異,但她明明該是與眾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