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 》
小香對身體的感受敏感,香子偶爾從一早起床到晚上睡前,身體就像從很年輕到死神隨時可以來敲門似的,變化著曲線,朝出生,夕死可矣。然後一覺醒來常常又是全新的好漢,重新計算中,曇花重新開與謝。這也是小香喜歡睡覺的部份原因,像從事秘密活動,但關於睡夢中的一切之探究,尚不在待做事項列中,「我喜歡直接好好享用。」小香心想:「我並非各種面向都想向思想家學習深入剖析。」
雖然近期很依賴中醫,像個中藥罐子,但小香仍是無黨無派,不是任何一種療法/養生法的忠實行者,也不會自然療法至上,更不想玩"走完好轉反應全程,於是可得健康身體"的遊戲。以前嘗試過了,但,「不是沒耐心的我的菜。」她說。小香寧願"政治不正確"的不矢志捍衛主流或非主流的養生之道、各種功法,她的目的只是每次透過各種方便的方法,試著讓身體好使些舒服點。而關於敏感人的困擾,「也只能接受自己已做的選擇,不知何時便已做下的選擇」,她說。從各種客觀角度來看,小香是個體弱多小病、先天不良、後天要常調的人設,但她的內心深處常又覺得,自己其實可能頗健康。
每次小香選擇中醫診所時,其實沒有太多想法。離家最近的那家醫生太容易"恐病"、太在意藥廠品質好壞所以藥貴,小香很快就走了;A診所人很少不用等就是爽,但沒fiu,也很少去了;B診所的中西醫女醫生像年輕革命軍,所以小香心想就陪她玩一下好了,雖然到最後,小香也沒去翻閱候診區放的簡體字葛吉夫書籍;C診所的特色是把脈很久,像在靜什麼心冥什麼想,問他:「請問你把脈時在做什麼啊?」兩人注視彼此,他愣了一下,小香:「沒有人問嗎?通常別人都只把一下子。」他差澀但篤定:「我在看脈的走向……。」小香。「我不知道你說的"看"是不是用眼睛。是在感受嗎?」他靦腆的笑,雙手交握、拱背含胸,往椅子深處裡靠:「嗯……對。可能是我看比較久吧。」雖然好像問不出所以然,她心想:「害差的人啊,比鐘伊施早期更害差,但也像個純淨認真、默默做自己認為好的事的耕耘者。」他會把七天的藥分成前四天吃與後三天吃的兩種配方。
這次小香在鐘伊施處做常客,其實成本較高,因為中藥自費。但在玫兒看來勢所如此,跟著浪流走沒什麼不好,不用想太多,既看出路了,自會有支援,因為一切會為目的地方向服務,直到階段性路子結束。
鐘伊施基本上有問必答,愛用比喻,所以小香常常作為學、作為解惑、出於好奇、為了解自身的迷而問,好奇心可以問倒一隻貓,所以貓界對小香還挺熟悉的。她都利用該洗頭的休假日去看診,所以總是油頭現身,不計醜。但因為小香會在意鐘伊施的觀感,所以還是會稍微注意,至少要整潔與像樣。不過有次在拉起袖子時才發現裡面衣服的袖口髒了,雖然感到不好意思但也來不及了,只好大方let it be.過去曾針灸過一次,秀出彷若男人的腿毛。跑診期間,她經歷了一小段搭玩衣物的時期,所以穿得比較漂亮,但即便如此,全身的搭配不包含包包,所以黑色側揹小包上寫的"富士數位相機"白色字樣總是大方違和著。
某次,鐘伊施比較沉默,最後他只是悠悠的說:「可能自律神經失調,先休息一下。」只見他略為拱縮上身,有點呆若木雞,看上去像漫畫裡突然出現的幽靈,雙眼一如往常的注視著小香,但某些部份很飄或很沉,感覺很不真實。才想向May抱怨一下,正要張口也不知說什麼好。香子無法對誰描述這種感覺,恐怕被視為胡思亂想。雖然生活中偶爾就有荒誕亂入劇,香子已習以為常,但還是有自感無言的時候。
整個畫面看起來像一張神喻卡的截圖,一個呆坐不動、注視著妳的人,穿著白袍坐在電腦桌前,天花板上若隱若現的浮水印寫著:<自律神經?>,牌卡下方的文字區塊標著:<休息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