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特獨白】鬼店：回溯恐懼起源，窺探傑克內心深處的孤寂與虛無

回顧電影發展至今，從文化到社會，人們對於電影的依賴程度幾乎只於我們的生理需求而止——其無論是邪典或敘事，恐怖電影在視覺張力的表現，都比其他意圖來的強烈；但是，直到閃靈問世之後，它所帶來的詮釋性，卻一改人們認知中的恐懼形式。即便不同文類群體對於閃靈抱持的看法有所不同，但是隨著電影發展史的光軌逐漸拉長，閃靈在文化象徵的地位就因此而鞏固、成為影史難能動搖的一部分。

提及閃靈這部作品的存在的重要性：自作品上映之後，關於它的討論就不斷的發酵著。比方是拆解本作空間與事件下的象徵符碼而有的文化研究，或者是因為導演Stanley Kubrick本身涉及的社會爭議而另作影像敘事與電影存在關聯所提出的個人觀點，同時，也包含後續作品對於閃靈的致敬與比較，無論導演與作品存有的根本目的為何，閃靈帶來的影響便成為了整個世代的共感經驗。

而談及它作為當今電影文化所著稱的恐怖帶名詞，閃靈的特殊之處正是因而歧異，以此重新定調了恐懼本身；如此一來，談到作品所及範圍內的一切活動：影評、致敬或影像分析等考究工作，經過後者大量複製、詮釋而一再反覆給予它的精神性，使得如此也將閃靈所蘊含的價值，進而形塑出一種特殊的文化現象，並且在此之間，它的廣泛發酵，已然都作為一股藝術新浪潮的反動，向影像概念之外的形式不斷推進、再造而觸及至更遠的範疇——於是直到閃靈所蘊含的可能性因而被添入了其他動機時，閃靈對社會帶來的影響，或將不再止息，甚者，更逸脫創作意志而獨立運作下去，朝向人們難以預測的結果。

顯而易見的，閃靈自作品問世以來，就未有過多改動，反之，在我們見證它的持續活動狀態時，閃靈的發展趨勢卻從來都是人為策動的；或者說，這種超出現實架構的恐懼，早在它的概念產生時，便將人們置身在其中，如同社交網絡一般，將其稱作孤獨與死亡的徵兆，漫延一場屬於當代文人的流行病。乃至於它的意圖與非為，等到人們意識到它的存在，這連綿不斷的影響便無法撇除我者之間的事件關聯，因此，閃靈作為當代邪典的代表，也就因為受到時間的擺佈而形塑一個文化形狀，在他運行的軌跡中，悄悄地、將我們包裹在其中；而後，直到它逐漸逼近，這才明瞭閃靈那相當令人膽怯的存在：一切不因外在添入，而是作為當代恐懼本身，隨著外界披露與鞭撻，這才逐漸鞏固它絕然不凡的地位。

鬼店缺乏主體、更欠缺敘事方向，使其空洞而令人被帶入無盡深淵的恐怖中。但是，電影之所以令人卻步、又深深使人入迷，卻是因為它探索的孤獨，將作家jack癲狂行動下的虛無目的都完整的鋪陳出來。其透過劇情的前沿而得之，傑克一家之所以來到這處深山裡的酒店，就是為了能夠在冬季的寂靜裡，全然投入在文字的創作中；然而，隨著時間推移，這些出現在酒店裡的特殊現象，卻使傑克脆弱的意志，被迫和它們不斷搏鬥著、並且逐漸將傑克推向瘋狂邊緣；於是最後，由於他的迷失與錯亂，因受限於鬼店這處無盡延伸的長廊、空房以及那最指標意義的迷宮佈局，都使得傑克終於成為恐怖的本身。

而傑克深陷崩潰與混亂，同樣地，也將這種情緒樣態傳達給了觀眾，其中，正當傑克的問題轉向妻兒面對威脅時的無助，從而體現一種人們面對恐懼時的無力感，如此一來，鬼店中的超自然，就不再只是對惡靈的描繪，反之，一種失序、難以逃離的癥結點，這才是故事那帶有警示意味的所在：迷失困境，何其深沈的命題，卻持久縈繞在觀眾心懸。

論調作品意圖是否忠於原作，得經由編撰者自述之：基於電影源自小說改編的緣故，人們將兩者拿來比較在所難免，不過，在論調兩部作品之前，了解它們的基本差異，就能釐清兩位作者建立在故事原型下的詮釋架構與其中產生的曖昧關聯。在史蒂芬金版本的原作中，小說的恐懼基調是來自Overlook Hotel裡頭充滿的靈異現象；而到了庫柏力克執導的電影版本卻較少著墨在飯店的超自然元素，反之，則是將作品的細節著墨於角色的情緒變化，使得作品在丹尼、閃靈與傑克所呈現的諸多幻象便沒有非常視覺張力般的戲劇表現。不過從史蒂芬金與庫柏力克各自抱持的崎異觀點來看，庫柏力克的做法卻無意要放大原作的恐怖元素，其看似詭譎氛圍的營造，實則卻有更多是依據人物剖析以及內心活動為基礎，發展出那自成一格的意圖，如此一來，將此兩者作品抽離而分別比較惟是合理作法。

另一方面，提及電影的幕後工程，導演庫柏力克的貢獻可說是非常宏量的程度，其一：光是憑藉著庫柏力克自帶話題的爭議性，就為電影帶來相當巨大的行銷推力，而此，更因為這人的不可一世，每當他出場時刻，必然為社會帶來一場舉世空前的精彩演出；反之，在他那富有行銷鬼才的創造力背後，卻也成為了主流媒體針鋒相對的標題兇器。好在庫柏力克從不為社會大眾效力，並且因此還讓他仍能保有相當水準的作品深度，用以精準針貶的主觀見解，持續批判著現實社會的歪斜；也正是他並未追隨主流意識的反斥，讓庫柏力克的作品不因時代結束而終結，並且在這當代逆行的風阻下，用作個人意識的純粹性，不斷拉鋸電影與社會的零界點，直至無限光譜的驅使而昇華、成事無人追上的殿堂，並就獨自承受的冠冕，享受不被他人侵擾的瘋狂。

直至今日，作品已然成為了當代電影最具有價值的一塊瑰寶，而讓世人深陷泥沼、無法自拔的魅力，甚至因為如此，更讓庫柏力克呼之欲去的影像美學帶往了極致巔峰的成功。提及電影深層意涵的各種暗示，隨著作品在後世揭露真相的冒出之後，被包藏在鏡頭敘事之下的各種暗示也逐漸明朗；雖說至今仍有許多電影的謎題未得到官方正式回覆，不過隨著庫柏力克辭世至今，這些關於閃靈以及導演遺留作品的諸多臆測，也跟著他的離去一同沉入海底，最終成為後者與各方先進各自解釋空間的難耐之處。

同樣的，每當提及作品時，這些電影的經典台詞便馬上浮上腦門，其中，最為代表的內容無非就是傑克那句“Here’s Jonny!”，從年輕族群、熱衷粉絲再到更廣泛的大眾市場，光憑借這一迷因的案例，更是使它成為眾多影迷朗朗上口、宣示信仰的邪教口號，而不僅於一部作品兒此；其在劇中出現的雙胞胎、傑克手持的斧頭、打字機、room237等等物件元素，更甚成為了電影雋永傳奇史詩的精神象徵。於是受到各界推崇之後，這場跨越20世紀的流行也就依然進行著，或許是在我們喜愛的卡通節目上出現、電玩中，或是各種潮流服飾中無處不在，並且，他還會不斷、不斷的持續下去；因此如果有天在影集中發現它的存在：千萬要注意！因為傑克可能就在你後面！

回到本文主旨，閃靈無疑是經典電影的代表之選，而在定義恐懼之前，這部另類心理恐怖電影除了跳脫了過往的古典形式，反之，更多了一種宣言敘事的非普遍性，重建起我們過去經驗的感官體驗，並逐步放大我們內心的不安與悸動：其中，隨著電影鋪陳甚遠，尤是傑克壓抑、無處安放的焦慮情感，室外迷宮、遊走飯店迴廊的三輪車還有Room237出現的女性浮屍，最後才將我們沉積體內的惶恐情緒一次宣洩；甚至，讓電影營造在Overlook Hotel的前景氛圍直逼觀眾精神承受的極限，並且，也都成就作品非常惡意的企圖。如此一來，稱這種令人難以忘懷的不適感，甚至就這樣擴張到現實範疇，於是，一種反常經驗的失重感，正反芻著長期記憶的惡化，伴隨著難以入眠的夜、遊走在飯店大廳時、在廁所、在鏡前、在每當只有自己獨處時，又不經意的將我們內心的脆弱，與魔鬼來一場正面對視的親臨感。

提及幾個非常吸引筆者的故事設定：一則是丹尼與托尼，在黑人主廚迪克・哈洛蘭（DIck Hallorann）告知他閃靈天賦的事情時，這才將丹尼童言童語的行徑給出了另一個怪奇環節的解釋，而同樣的，關於發生在這部分的劇情，它的概念便也呼應了丹尼獨自說話時，托尼手中預言的消息在傑克打電話有了應證。於是延伸在丹尼的閃靈天賦：自從托倫斯一家入住飯店之後，每當丹尼一人在飯店四處閒晃時，這些無法解釋的幻象也與他的閃靈天賦產生超然邏輯的連動，所以丹尼總是會見到雙胞胎剎現身影的鏡頭；不幸的是，直到電影續集Doctor Sleep問世之前，有關閃靈的天賦展現，則未有過多登場的機會。

另外一點，又讓讀者不免產生疑問的是，劇中為數不多且過於曖昧的閃靈特質，在這一改原作劇情的設定，也讓整部作品結構的核心與史蒂芬金筆下的世界觀產生脫節。事實上，大眾對於“忠於原作“所抱持的主觀看法，就文本敘事的意圖是建立作家與讀者的溝通橋樑，加上直觀閱讀經驗產生共感的集體意識認同，卻成為我們追逐文學喜好而忘卻扼殺作品新生的邏輯謬誤；但在庫柏力克執意的創作中：『創舊』，一種灌注作品新意的作法，不只重新演繹影像敘事的表現性，屏且因而改寫既往認知的劇作詮釋定義。

顯然的，導演有他想說的故事，一個截然不同的劇情觀點；具體來說庫柏力克的版本裡，丹尼還未認知到閃靈天賦的強大，所以也解釋了他無法順利運用閃靈的缺失，不過，丹尼甚是靈敏的感知能力，在有了傑克與溫蒂的對比下，也展示了他超然人類的絕對五感。此外，當電影進入白熱化，丹尼情緒反應也隨著更加高漲而劇烈，直到red rum、red rum的字詞，從低語變成了呢喃、嘶吼，存於他體內的托尼特質才真正揭露在觀眾之前。

而談到傑克部分，單憑作家背景的設定略顯單薄，不過到了飯店之後，電影卻不斷以鏡像以及他刻意表現的詭異行徑昭告觀眾傑克・托倫斯不為人知的扭曲性格。顯然庫柏力克想用最簡單的劇本去描述這個家庭與Overlook Hotel發生的故事，在這乍似無憂的家庭環境，溫蒂與傑克卻有些不太健全的互動關係，而電影也有意將兩人分別在不同鏡頭中，甚至是不同場景的生活著：正當傑克獨自在飯店書寫，一個人玩著彈力球、溫蒂則帶著丹尼進入未知的迷宮探索遊玩，在此同時，當傑克注視著母子倆的時候，也披露他不得見人的狼性。隨著他不斷漲大的狼性與野心，電影的詭譎氛圍也逐漸籠罩著飯店的所有，其中包括傑克脆弱內心在內，都被囊括在陰風與黑暗之中。

於是隨他從噩夢中清醒，這時的傑克以已非彼時的模樣了：其關於傑克性情的細微變化，大致在他踏進宴會廳之後，傑克的黑化與轉變就非常難以忽視過去...

『午夜時分、星火熠熠，一名酒侍悄然出現在他面前，就在傑克失意蕭條的正是時候，一杯冰塊加了酒恰巧給了他適時的溫柔，也剛好讓他的鬼迷心竅，與魔鬼達成了不平等的純化協議；不料，那頑固的女人又來攪局，照傑克口吻的說，就是他的胡鬧導致他始終無法出人頭地，於是當他走進了room237，見到浴室出現的裸女和女屍之後，得以與女交談、指認迷離是小孩丹尼的幻想也毫不違和，因為在噩耗來臨之時，傑克的心智便已經被侵蝕殆盡了。』

但是，一個灰心喪志的主角，又是什麼在疾苦之日支撐起他的意志？可以確定的成因不是妻子的扶持，顯然溫蒂的存在一直是傑克事業的絆腳石，因爲她的存在，始終讓傑克的所有努力白白浪費，就在快要成功之時，誰管他人攪局就將他全全消滅。

『這是唯一救贖』，在這與鬼店之間的對話下，顯然傑克和『他們』就都被逼急了，因此，甚至讓他不得不做出激烈手段；而除了內心脆弱之外，傑克本身的性情卑劣也佔相當的問題：因此，當他聽聞溫蒂要帶丹尼離開飯店，顯然傑克就不再能夠同意她再次破壞好事，並且受到外部的催化、刺激，卻也讓他決定要好好管教妻子的不當行為，隨後，再加上酒精迷惑與格蘭蒂的出現，大抵就是一次突破口，將傑克推向無從選擇懸崖邊際。

另外，參雜在傑克詭異行徑的恐怖之間，雖然令人感到唐突，但同時卻也正浮現出過去男性對於女權藐視的失當行為，並且從他與酒侍的對話中，還有白人純化、種族歧異等等的偏激思想正直白的暴露在電影情節，這樣下來，若將閃靈視之為純粹而平庸的一部恐怖電影，那就有違它卓越的部分。但在此之間，本文也未是以此為核心，就不過多論述導演或編劇對於社論的偏差，那回過頭來，回顧當時種種發生的不平等問題，或說它們顯然成為歷史永遠無法忘懷的悲傷，這在當代社會對於多重文化、偏見而兩極的偏激現象皆走向開明，那我們或許也就保有最低容許值，而端正視聽，避免再次悲劇重演，僅此而演...

就個人來說，針對閃靈內容進行評論，還真的得等到長大之後，才略能理解些——猶如是溫蒂在廚房時，說要撒些麵包屑才走得出來，而呼應電影場景的迷宮、甚是永遠走不完的飯店迴廊，母子倆總是用著超然的心智化解危機，讓作品中的詭譎氛圍多了一點童稚情節；接續，一直到電影迎來終局前的交峰時刻，丹尼敏銳想到的對策，透過倒著走的方式避開傑克的追逐，總使這些行為看來相當童趣，但是以小孩與大人的視角來看，又合乎童話故事般的情節對白。

另一方面，再將jack比擬為大野狼：言語中，這些不乏又是冒犯女性的一次詔示，並且也還有在溫蒂從浴室逃出後見到那名穿著熊布偶裝的猙獰怪物以及他和西裝男子互動間的特殊鏡頭中，這乏亂、踰越常理的內容至今都成為社會議論最為激烈的一大謎底。如此一來，從恐怖轉至童話情境，便就指向一個更為混沌的敘事空間（而理所當然的，這也普遍被視為大眾不宜的禁忌作品。

全劇採用非常奧德賽的反敘事方法，呈現當代莫有的特別情節，其中更以”Here’s Jonny“的脫稿演出成事作品最具指標性的經典片段，既使在當代橫行的動畫特效時代，這最具有象徵性的重要環節，仍是眾多影視作品致敬的表現題材。然而，就連過去被列入恐怖作品代表的《大法師》、《陰風陣陣》也得接受盟主寵召的現實，相比於當今電影技術的成功，經典恐怖元素也不得不重新思考，並創舊適性於時代趨勢的恐懼存在；但從筆者的觀點上，作品中出現的打字機、傾瀉而出的血水、酒吧還有勞埃德、格蘭蒂與電影末段出現頭上流血的禿頭，仍在重看電影多次之後，會令人瞬間打顫的可怖東西，而對比當今精緻、逼近真實的病態妝容，反而筆者更喜歡那個沒有過多特效的電影時代，沒有華麗特效，至少還有精彩故事，相比現行產業依靠新興技術刷新一次次票房紀錄，當時演員還得賣力演出、擠出淚水、甚至撕心裂肺，才將情緒深刻地展現出來，如此，便更加強了自己對於舊物，始終無法忘懷的美好，而就算現在有了影音平台的出現，觀賞娛樂選擇變得多元也更加方便，但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刻意的打開經典電影分類，至少在這裡可以短暫回到過去、至少還可以重溫老舊時光，不過是生在90年代，其實離現在也不遠。

那最後，筆者想問的是...當勞埃德對捷克說“你的錢不管用”時，你覺得他們還在真實世界嗎？而關於托尼與醫生稱號的另一個身份、格蘭蒂和傑克之間的連結關係以及其他文中未提及的部分：那些翻倒的紅色金龜車、濺血的走廊異象、傑克出現在Overlook hotel July 4th ball 1921的解釋，這些疑問都將會在這相隔多年之後的續集電影《安眠醫生》給出另一個有趣的答案；那就由給讀者自行解讀，本篇最後，伴隨著打字聲平緩有致的節奏，all work and no play makes jack a dull boy，就讓傑克和你一同浸淫在這深夜寧靜的時刻、在這午夜夢迴的靜謐中，享受一場無人、自得其樂的晚宴吧。

本集節目在此告一個段落，感謝您的聆聽。懷特獨白是嚼嚼廣場旗下的電影評論媒體；我們用文本分析方法，挖掘作品埋藏的訊息和信號；藉由重新解構電影的過程，帶領觀眾探索影像敘事中的文化符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