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兒時午後,與母親在沙發床相向而睡,毫無睡意的我,曾嘗試於遮陽簾外窺得一絲豔陽,和嚴肅佇於龍柏竊竊私語。
有時稍有不慎,製造些許頑皮的聲響,則會造成母親毫不留情的斥責。偶時憶起,雖些許懊惱,卻是我成長歷程的橘子汽水,幾經反芻,總能潤出那獨特的甘甜。
叛逆期的自己,格外嚮往外頭的世界,趨於追逐世間的喧囂與繁華,親情無異於兼任而拘束的繩索,困綁著我的不甘,翻身抬頭,彷彿所有的動作皆被刻意調成慢格。如此彆扭和無奈,西風肆意貼在窗邊大聲嚎叫,彷彿在嘲笑我的不智,放任友誼和人際凌駕於家人之上,反而棄親情於不顧,渾然忘卻此愛才是心之所歸。
出社會後,疲於面對周遭的現實,勞碌於四處奔波,夜雨十年孤燈,更加難以與家人團聚談心。總算偷得浮身半日閒,隨手提了兩袋補品,便乘坐計程車回鄉下老家,一近熟悉的巷弄,我不加思索地掏出鑰匙,緩慢推開那年久失修的老鐵門,生怕驚嚇了母親。
通常這時間,母親正於躺椅上熟睡,罹患多年坐骨神經炎,早已讓她無法像年輕時那般側躺在沙發床邊。
我仔細端詳那張不知多久未認真端詳的顏臉,眉頭雖深,面容依舊慈祥,白髮似乎又多了好幾搓,皺紋也在眉角與額頭恣意蔓生。
一瞬間,我真想大伐自己,恨自己不曾注意歲月從母親身上偷走的青春,怨自己將本應給與家人的關愛棄之不顧。
伴隨握緊的拳頭從指縫間滲出血絲,這時才發現我的衣襟不知何時浸透了。
我搬來一張椅子,端坐母親旁,靜靜品嘗屬於這片刻的酸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