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消失的夏天？2023年暑假檔的好萊塢氣候變遷

#葉郎每日讀報 #一週大事版

2023年暑假檔被寄望能夠帶來全球電影市場徹底復甦，但兩週前上映的兩部大片都創下不太樂觀的票房紀錄。

《The Flash 閃電俠》北美上映首週末以5510萬美元創下 DC 宇宙倒數第二低的記錄。《Elemental 元素方城市》則以3100萬成為史上開票最低的 Pixar 電影。後者非常幸運地仰賴正面口碑傳播，而在第二週票房只有39%下滑速度，並在國際市場陸續開出好成績。然而《閃電俠》可就沒那麼幸運，在第二週以73.8%的雪崩式票房下滑成為下滑速度最快的 DC 宇宙電影。

媒體估計《閃電俠》預計需要6.5億美元的全球票房才能回本，而依據上週劇烈下滑的票房趨勢，該片最終票房很可能落在遠低於預期的3億，並成為1997年的《Batman & Robin 蝙蝠俠4：急凍人》以來第7部賣座低於4億的DC 電影。儘管主打兩位蝙蝠俠登場的賣點而且早先傳出不錯的口碑和評論，加上在北美投入超過2000萬美元的鋪天蓋地電視廣告，最終《閃電俠》令人失望的票房表現可能意謂著 DC 宇宙難再趨使大眾出門買票。

不過在電影院賺不回來，並不代表最後一定賠錢。該片已經宣佈將提早上 VOD 零售，藉以趁著行銷餘溫還在的時候收成那些不願意出門買票但願意在家觀看的影迷。

片廠主管認為今年暑假對整個好萊塢來說就是一次壓力測試，而測試標的就是誰家的大片能把還未回到電影院的15%觀眾拉回來。他們認為《閃電俠》和《元素方城市》的開票成績只是每年都會發生的上下波動，差別只是《閃電俠》的能見度太高，因而讓低於預期的票房引發熱議。整個產業並未不需要因此就陷入恐慌，覺得今年暑假檔要完蛋了。

真正值得關注的是接下來印第安納瓊斯5的首週開票成績。目前預測該片首週仍沒有機會破億，而會落在中等的6000萬上下。業界萬一該片首週開出低於5000萬美元的成績，恐怕才是真正大事不妙的時候。大家這時就可以開始恐慌了。

暑假大片不是自古以來就存在。1975年的夏天 Steven Spielberg 的《Jaws 大白鯊》創造了如今這種全球同步上映模式。這些大片必須把所有行銷資源押注在衝高首週票房，並在四個星期左右的急速下滑之後完全退出首輪電影院。

除了今年夏天連續幾部電影未能在首週衝出高票房之外，其實這兩年還有更多例外——比如《Black Panther: Wakanda Forever 黑豹2：瓦干達萬歲》的高票房發生在冷門的11月，而《Top Gun: Maverick 捍衛戰士：獨行俠》和《Avatar: The Way of Water 阿凡達：水之道》則是在電影院停留遠超過1個月，達到1970年代之前多數好萊塢電影採用的巡迴上映（roadshow）模式的首輪映演長度。

半世紀歷史的好萊塢暑假檔面臨超級英雄類型疲乏、電視廣告不再保證效果和電影院不再是唯一消費電影內容的管道等劇烈變化，年度熱門檔期的不敗地位已經開始動搖。

去年初，原本熱衷 SVOD 串流產業的華爾街投資人開始回到現實，專注關切串流是否有辦法獲利。今年投資人認清的則是傳統媒體業務利潤萎縮的另一個現實。

觀眾雖然花更多時間消費內容，卻越來越少從這些好萊塢媒體集團掌握的傳統管道收看。電影票房不如預期，電視頻道則受到剪線潮加速的衝擊，達到1992年以來美國有線電視系統家戶普及率的新低點。使得動輒一兩億製作的電影和電視劇因而開始失去財務合理性。

彭博社的影視產業專家 Lucas Shaw 整理了這10年來好萊塢幾家媒體集團的利潤圖表。其中最驚人的是 Disney+Fox 的利潤從一年130億腰斬成65億。可憐的 Paramount 更是從41億萎縮成12億，而 Warner Bros. Discovery 甚至直接變成負的（主因是合併當年認列大量虧損）。利潤之所以快速消失來自於傳統媒體業務急速萎縮，包含電視台和電影院都不再是金雞母。而晚近3年各集團砸大錢養的雞（串流）又還沒真正開始下蛋。

隔壁雞舍的 Netflix 則開心地咯咯笑。

除了以上種種經營困境，正在進行的編劇罷工和可能發生的演員罷工對傳統媒體集團的的傷害都大過 Netflix。Netflix 長久以來累積的片庫和逐漸外移的內容生產鍊讓他們經得起罷工。

嘗到打擊帳密共享政策帶來的業績甜頭之後，這幾天 Netflix 悄悄地停止對加拿大用戶提供最便宜的無廣告選項——每月9.99元的基本方案，並且預期可能進一步在美國市場和其他各國比照辦理。

去年底推出的低價廣告方案獲得良好的反應，並且帶來可觀的新廣告營收，使得基本方案看起來對 Netflix 不那麼有利。藉由驅趕基本方案用戶退守廣告方案或是升級高級方案，Netflix 將可以從訂戶身上擠出更多的營業額，用以繼續投資內容、繼續拉大他們跟競爭者的距離。

Screenrant 網站日前有一張好萊塢有史以來賠最多錢的20部電影排行，可以作為觀察好萊塢困境的重要線索（括號內是虧損數字）：

1.John Carter ($255 million), 2012

2.The Lone Ranger ($240 million), 2013

3.The 13th Warrior ($227 million), 1999

4.Mortal Engines ($204 million), 2018

5.Cutthroat Island ($202 million), 1995

6.Sinbad: Legend of the Seven Seas ($199 million), 2003

7.Strange World ($197 million), 2022

8.Pan ($185 million), 2015

9.Tomorrowland ($185 million), 2015

10.King Arthur: Legend of the Sword ($183 million), 2017

11.Titan A.E. ($170 million), 2000

12.Turning Red ($167 million), 2022

13.The Adventures Of Pluto Nash ($156 million), 2022

14.Final Fantasy: The Spirits Within ($155 million), 2001

15.Dark Phoenix ($155 million), 2019

16.Mulan ($159 million), 2020

17.Wonder Woman 1984 ($155 million), 2020

18.A Wrinkle In Time ($152 million), 2018

19.Heaven’s Gate ($144 million), 1980

20.How Do You Know ($140 million), 2010

必須說明的是這張清單統計方式等資訊並不充分，無法確定如何計算電影院以外收益和通膨因素，因此只能當成參考。然而大致上仍然可以看出明顯趨勢：

賠最多錢的20部好萊塢電影中，竟然有高達13部發生在過去10年，顯示好萊塢投資踩雷的頻率正在激增。

此外，只有3部發生在千禧年之前。而且其中2部甚至直接導致投資的片廠倒閉或是破產出售（分別是 《Cutthroat Island 割喉島》的 Carolco 和《Heaven’s Gate 天國之門》的 UA）。如果按照千禧年之前的標準比照辦理，連續踩雷多次的 Disney 可能不知道已經破產或是倒閉多少次了。

另一個有參考價值的清單是尼爾森統計2022年串流平台上觀看次數最高的15個節目，同樣出現了令人難以想像的結果：

包含《Grey's Anatomy 實習醫生》在內高達12部入榜的節目是從版權方取得授權的舊節目。而整個串流產業一整年投注230億美元，只換到三個新節目入榜。而這三個新節目包含《Stranger Things 怪奇物語》、《Ozark黑錢聖地》和《Wednesday 星期三》更清一色是續集和既有 IP 衍生宇宙。也就是說嚴格定義下的原創節目拿了零分的成績單。

續集、重開機、超級英雄宇宙既是結果也是原因。好萊塢因為原創頻繁踩雷，而更加傾向安全一點的 IP 衍生宇宙。然而保守的 IP 衍生又使得觀眾更加遠離他們的產品。

我們正在見證一個娛樂王朝的死亡螺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