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延聊電影｜《直到世界末日》4K修復導演完整版｜我只想牽你的指尖繞地球最後一圈｜經典重映

「即使是世界末日，乾脆就大笑吧！」女主角克萊兒在酒吧安慰著恐慌症發作的男子，他正因著美國即將擊落廢棄衛星，可能引起毀滅性的核污染而感到焦慮，克萊兒流著淚說道：「我會永遠記住你」，她也能感同身受這種無法繼續追尋下去的孤寂，記在腦海中，他們的存在也能繼續留存於世。然而數日之後，這名男子成了新聞鏡頭上綁架美國大使的罪犯，他將炸彈綁在身上與之爆炸滅亡，他自認為的「英勇」行動，卻阻擋不了美國按下最後那顆發射鈕，擊中衛星後的世界頓時失去電力，他們的生活也隨著無法轉動的飛機緩緩下墜。

《直至世界末日》故事的主體源於一場三角戀情，女主角的情人尤金與最要好的閨蜜真紀子出軌，克萊兒無法為此釋懷因而逃家跑遍整個歐洲，然而，她在回程的路途上結識了崔佛，被同樣熱愛旅遊的崔佛吸引（以及他有著被殺手盯上的神秘感），取得信任後的崔佛趁機偷走了克萊兒背包裡的鈔票，讓具有自毀傾向的克萊兒對這段危險關係產生了依戀，搭上飛機三天飛往三個地方，藉故要向對方追討錢財，實際上是在暗中追求對方，因而開啟了這整趟公路之旅。從巴黎、柏林再到里斯本，而後搭上快車前往莫斯科再到北京，飛往日本東京再到美國舊金山，最後抵達澳洲中部的杜邦瓦文化中心部落。愛極了整段以愛之名的逃亡，追逐著崔佛的影子讓克萊兒感受到無比自由，掙脫了往日戀情的枷鎖，卻忍不住被手銬銬在下一段感情，克萊兒變裝戴起的「黑髮與金髮」對比追求男子的「化名與真名」（崔佛與山姆），兩人第一次邂逅都並未直接表明身分，被拋棄多次的克萊兒仍願意替短暫失明的山姆領路，幫助他逃離賞金獵人的法眼，在山中旅館獲得七日藥草的醫治後重建光明，坦誠相見的兩人因而產生了情愫。而在途中不斷給予幫助的前男友尤金，她被克萊兒形容成是「壞掉的階梯」，對他信任已成了向下走的台階，兩人的愛卻已昇華成另一種形式，尤金對於克萊兒的理解透徹，自然也不願忘掉克萊兒，儘管尤金對山姆有所妒忌，兩人甚至為此大打出手，最後依然讓他們搭上飛機，飛往最終的目的，也就是「山姆的家」。

「好美的追尋！好美的起舞！」山姆失明的母親臨死前的話語，是對生之慾望的讚嘆，也呼應了女主角想繞著地球舞蹈的美夢。山姆與父親亨利一生的志業，就是完成這台被美國爭搶的精密儀器，它能夠將記憶中的圖像傳遞給失明的母親，這是何其真切動人的舉動，為此山姆才會飛到世界各處找母親的子女親友拍攝，將面對家人時的感受化成訊號，與人的輪廓一併送入母親的腦海裡。這樣的奇蹟，竟是從克萊兒眼裡達到第一次的成功，母親也確實從丈夫與兒子的善舉中獲得了希望，同時卻為完成此事感到失落，他的母親足以代表整個人類文明的過去，叮囑著活下來的人要學著好好放下，並在1999年的最後一夜裡成為了天使，完成與天使共舞的心願。

象徵了影像與圖騰的山姆以及代表了文字與書寫的尤金，這兩者的交會成了貫穿整部作品的主題，佩戴著紀錄儀器的山姆將世界濃縮至眼前的景框當中，這專屬於影像的浪漫，是所有導演畢生嚮往的終極目標，更深入一層的研究則是跨入「夢」的領域，因而讓這對受苦於失眠的戀人陷入致命般的著迷，重複播放著自身的夢境而不願回到現實。作為整部電影的旁白敘事者尤金，他則是靠著書寫讓角色免於死亡，他擁抱這份天職，擔心著角色們的「現在」，同時「我也有責任用想像力理解未來」。因此，當尤金將克萊兒的故事重新編寫成一本小說（第二次），將紙本供給克萊兒閱讀，讓內心正在墜落中的她，得以落地回到了「現在」，靠著文字找回迷失的靈魂，文字的力量確實能與圖像抗衡，也印證了他們兩者都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直到世界末日》儼然是一場世界音樂的交響盛會，不僅展現了文溫德斯一流的選歌品味，更將跨越千禧年的世代焦慮以及末日後重生的喜悅融為一曲。眾人直抵世界盡頭，在末日下覓得了最純粹的真我，他們都化身成手中的樂器，銀行大盜奇可渴望成為鼓手的夢想化為現實，殺手伯特也在此學會了吹奏迪吉里杜管，偵探溫特本用來尋人的口琴，加入樂隊成了引領曲勢的主旋律，還搬來了尤金思慮枯竭時所彈奏的鋼琴，輔以克萊兒與山姆這對末日戀人的演唱，意味著他們都在新世界裡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放聲大笑中仍懷著道別的傷感，走出了絕望的迷宮幽谷，理解了生命與死亡的迴圈，好似觀眾隨著電影繞行全世界，飽覽了這片星球上的所有美好，於是，我們都能夠大聲呼喊：「活下來，真好！」

後記：經歷了多個電影刪減版，文溫德斯最終問世的五小時導演剪輯版，讓每個人物被完整而適切地放入情境當中，尤其是對近未來不少創意的奇想令我驚豔。文溫德斯可說是鎔鑄了各類型電影的元素，動作冒險、災難科幻、藝術實驗片於一身，最終凝集成足以代表「公路電影」類型片的最高傑作，能在大銀幕上觀賞太滿足了。

🎶延伸聽歌： #張智成 《#末日之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