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妙事譚 【第一卷】之四、智慧科技公司（三）

　　「顧先生，你沒事吧？」朱向杉遠遠的問道，卻又聽到少年感十足的聲音接著叫喊：「耶！得救了。」 

　　顧狼院虛弱的微笑，累到只能服膺於犬科生物四足行走的本能，爬著拾起回歸樸素模樣的武器。像撿根樹枝一樣的，顧狼院以木棍原型的顧家武器作為支撐。 

　　「我沒事。」顧狼院回答，並轉身扶著顧家的兵器當拐杖一拐一拐地走回去。 

　　剛才也真是好險，幸得有作為台灣朱雀的朱向杉在一旁，提供鳳凰火作為顧家武器的能源其一，顧狼院才只要使用靈力灌輸。 

　　顧家的靈器，是顧家術士從蒙學後畢業後得到的一桿木器，外觀樸實無華，但材料卻是由秘境中種植的「百兵木」製作而成。經過家族匠人特殊的鍛造下，交給每一個顧家的實習小道士。以百兵為名，百兵木可幻化百兵，依據個人喜好而變，不過這麼厲害的武器多少也有點個性。需要「惡獸」和「人類」的靈力相合，方能解鎖隱藏型態。但解鎖的過程需要時間，過往都是長輩帶著歷練，事先提供蘊含惡獸靈力的血肉，只要再灌輸靈力就可以發大招了。 

　　但此時今日，卻是顧狼院己身的狼人靈力已屬惡獸之流。要他殺人，可做不到，幸得鳳屬生物的高等靈力向來被視為仙人一類的靈力，足以滿足顧家武器惡獸與人類雙重靈力灌輸的要求。 

　　其實顧狼院的靈力灌輸只能啟動而不能收拾兵器，多虧了暗影客無私地消散在化成火焰之槍的兵器裡，才讓非常有個性且貪吃的武器收起心來，乖乖變回木頭。 

　　不過沒有朱向杉的鳳凰火的話，剛才早就被暗影客收拾，根本無法繼續討論惡獸靈力夠不夠的情況。這一點，真的挺感謝朱向杉的，但該笑的還是要笑。 

　　剛剛堂堂一介鳳凰屬的台灣朱雀精，剛才竟然瘋狂顫抖，又發出有若少年破銅鑼的破音尖叫，這反差實在太大了。劫後餘生後，顧狼院才反應過來，開始笑得喘不過氣來。 

　　「您真的還好吧，顧先生。顧先生？」偏生朱向杉一臉恭敬，恍若剛才的淒厲尖叫沒發生過，一臉道貌岸然的外表，不說，還以為剛才他很鎮定呢。 

　　「你剛才，不是發抖又尖叫嗎？唉唷……」顧狼院想分享自己的笑點，撐著顧家兵器依舊直不起身來，「鳳凰屬啊鳳凰屬，你不是鳳凰屬嗎……剛才怎麼又發抖又尖叫的啊？」 

　　「我沒有啊，顧先生。」朱向杉淡定的微笑，一點兒也不慌張。 

　　這下子顧狼院可不開心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做人何必這樣扭扭捏捏的呢？像當初顧狼院還不是坦然接受狼人身分，從此不再當術士，而轉行成了個不入流的偵探。正想發怒時，他意識到自己情緒的異常。 

　　深呼吸，吸，吐，吸，吐。顧狼院試著用術士時期學過的靜心法安定情緒。顯然剛才透支過多，狼人的易怒性格從冰山深處浮上海面了。雖不甚管用，但至少只剩一臉怒目，反正大家也看不出有著西伯利亞灰狼外觀的他有沒有在生氣。

　　此時，公鴨嗓又大喇叭地驚叫道：「有個黑色圈圈啊啊啊啊啊！他在轉，是什麼啊？」

 　　一聽，又是尖叫，顧狼院沒有顧上當下的突發事故，而是用力地看向朱向杉那裏。

 　　只見朱向杉一臉鎮靜，但確實在抖。

 　　「你別抖了，小安。」朱向杉對他右手的深色皮革說，滿臉無奈，那深色皮革正瘋狂發抖，抖到朱向杉也在抖。

 　　真相大白，朱向杉自始而終都沒發抖，是顧狼院搞錯了。

　　「我沒辦法不抖呀啊啊啊啊。」名為小安的皮革發出慘絕人寰的慘叫，像是看到什麼惡魔似的。

 　　顧狼院顧不上自己對朱向杉的誤會，先瞧瞧那驚天慘叫所看到的又是什麼恐怖的存在。

 　　整個空間又恢復成一片純白。剛才暗影客試圖逃出的現實入口已被修正回初始的白淨色澤。唯有空間中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個飛速旋轉的黑色物體。理應不是暗影客捲土重來，若是暗影客佔據了制高點，那麼這下早已伸出他駭人的陰影觸手了。

　　用狼眼的動態視覺一瞧，是一個黑色的圈圈，像是一個旋轉的貝果。

　　「別緊張，那是進度圈，等等智慧科技真正的客服就會來了。」顧狼院鬆了口氣。

 　　危機解除，顧狼院的靈力雖然依舊處於被強力吸取後的空虛狀態，但身為狼人，體能回覆得較快，若用遊戲來說，他先天種族值回血速度較快，此刻已能自己行走。所以，顧狼院收起便回一段平凡木頭外表的顧家武器，藏回自己鼻毛內的芥子空間。

　　「但那是黑洞貝果！」深色皮革小安依舊過度緊張，「我是惡魔宇宙裡最後的純種惡魔，那可是多重宇宙唯一的恐懼，至高的女神，茱芭．圖芭姬的象徵物，我會被消滅的啊啊啊啊。」

　　這叫聲可真是悽慘。但顧狼院選擇摀上耳朵，他可不想跟一個看太多遍《媽的多重宇宙》而陷入迫害妄想的皮革辯解。這世道，真理越辯反而不明。只有赤裸裸的圖源、片源才能打擊虛假。

　　「安杜馬利烏士，給我安靜。」朱向杉先前顯得溫和的聲音，此刻卻很著急。

 　　貝果中，踏出了一道身影，是個人形的身影。伴隨而來的是，剛才暗影客出現後就不知道失蹤到哪去的系統提示音。

　　【現在時間，還是十七點三十分。】

　　那道身影，是個留著性格洗碗鋼刷捲髮的機器人，表情的部分是螢幕顯示，出場的此刻只有一片黑。除外，雙手掌外自動黏貼著一台手風琴，用十六根猶若蜘蛛長腿的指頭彈琴拉風，演奏出性格的出場音樂。然而它的腳長得卻跟捕獸夾別無差異，從貝果現身走路以來，開開合合的，充滿對生命體的殺機。

　　這麼不妙，因此朱向杉對全名很長的小安下了住嘴令。

 　　深色皮革小安倒是沒因為恐懼尖叫了，但卻響起了另一種的嘶聲力竭，用盡全皮（它的身體只有皮）的抖動著，「啊呀呀呀啊啊啊！是手風琴機器人！偶像歐膩好颯好美呀啊啊啊啊！」

　　朱向杉抱歉地對顧狼院點頭致歉。

 　　顧狼院苦笑，說：「沒關係，這個機器人沒物理上的危險。這就是上次用洗腦推銷讓我買下華生APP的業務，據說也是某個地下樂團的主唱之一。而且現在的時間還沒太晚，還是十七點三十分。」

 　　朱向杉點頭表示理解，沒有更多動作，但朱向杉右手裡的皮革不這麼想著，它顯然想要更多的互動，乾脆地掙脫了朱向杉的右手，乘風而起，跑去貼它偶像手風琴機器人的臉。

　　「沒想到這裡也有我的粉絲。你也是小羽毛（手風琴機器人所屬地下樂團「狂樂氣球」的粉絲專屬名稱）嗎？」手風琴機器人一甩它鋼刷滿頭的秀髮，一些菜渣還噴了出來。但被深色皮革小安視為性格。

　　被菜渣噴滿臉的台灣朱雀朱向杉倒是挺尷尬的。雖說玉山上，山莊廚餘偶爾也會成為台灣朱雀的食物，但這不代表他喜歡被噴菜。

 　　顧狼院看出朱向杉的尷尬，剛好手風琴機器人跟深色皮革小安陷入了瘋狂粉絲跟親切偶像的熱情互動。於是顧狼院轉身對朱向杉說道：「我們得趕緊解決手機的小問題，並趕緊去星際咖啡廳找一些案子的蛛絲馬跡。」

 　　「我同意。只是顧先生，我看他們現在一時半會是消停不下來的。」朱向杉指指陷入瘋狂互動的一皮革一機器人，然後繼續談論合作的事，「顧先生，您的顧家術法挺厲害的，我下次要怎麼配合你呢？」

 　　「你的鳳凰火也挺讚的，我們合作得很好。下次一樣就行，一切聽我的。」

 　　「好的。」

　　沉默片刻，而那個少年公鴨子叫聲般的皮革，已經在細數手風琴機器人演的某些角色有多麼讓人喜愛。沒錯，手風琴機器人除了是地下樂團主唱之一，還有去演幻城裡的八點檔戲劇。

　　太尷尬了，這一切。顧狼院後悔切斷話題，因為他以為馬上就要修手機了，於是他搜刮腸肚地想聊天話題，想了一陣子後，他跟朱向杉再次搭話：「你說那片深色皮革，小安是吧？是怎麼回事？」

 　　朱向杉面無表情的把頭上的菜渣放進嘴裡咂吧咂吧地咀嚼，維持著和他此刻表情極度不符合的溫和如玉的聲調，「小安的全名是安杜馬利烏士，是那個所羅門七十柱魔神所提到的第七十二柱，有人說是他拿條地獄大蛇的男子，能發現一切邪惡和不良交易，與竊盜關係密切，擁有取回被竊之物、察明小偷的真面目之力。」

 　　你剛才是不是查了維Ｘ百科？顧狼院忍住這句話，問出了更關鍵的問題：「那他怎麼會成為一片深色皮革呢？而且還被時光伯爵拿來當時空陣法的載具？」

 　　「時光伯爵那是要照顧小安。畢竟小安一直很想來賽先生區。」朱向杉揮揮手，又從頭髮撈出菜渣配上一些頭蝨丟進嘴裡，「至於他變成皮革那就是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