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天際滾動烏雲,雷聲隱隱埋伏,像是心中難以宣洩的低迷情緒。恍惚中彷彿看見阿公坐在三合院外的小凳子上,鼻翼掛著老花眼鏡,仔細欣賞我的畫作。我的阿公是一位平凡的番茄農,全身黝黑、荷鋤戴笠是他的形象,他總在朝暾躍起前就到田裡巡視,調皮的我喜歡赤腳在田埂上奔跑,望著魚鱗似的晨雲,和阿公坐在灌溉溝渠旁,一邊咬著饅頭,一邊欣賞田園風光。
我喜歡那間老舊的三合院,前程是片大空地,記得有一次我和朋友在那傳接球,不小心打破了玻璃,只見阿公驚叫一聲,隨手拿著雞毛撢子就要追著我打。三合院後方有一大片菜園,種著五彩繽紛的蔬果。阿公有時會教我如何辨別蔬菜,我們倆一起喝著罐裝舒跑,空氣中飄來淡淡花香,還有阿公那泛黃衣衫上的汗水味,啊,那都是三合院的氣味。
在我小六那年,阿公因肺癌而撒手人寰,全家瀰漫著淒楚與哀慟。鑼鼓頻催,嗩吶聲急,薦亡拔苦的法事登場,向村裡的人們宣告阿公的死訊。媽媽領我再一次走過三合院、廚房、菜園和老客廳,日曆暫停了,家屋空掉了,小時候用蠟筆畫的可愛版阿公依然高掛在牆,靜止在哀傷的日期。
雨水落下,雨水蒸發,生命如斯循環,寧靜悠長。我仍在學習面對與接納憂傷,那些童年點滴,從來就不曾消失。清新的田園、溫暖的三合院,我知道阿公以另一種形式,永遠活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