祓靈前夕(下)

(西元2021年3月9日.農曆正月二十六丙辰日)

   「捉交替?」代號為小白的警員低頭問道。

   「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月蝕專案負責專員王中滎嚴肅的點點頭。

   「真的!我沒在你們唬爛!大家都看到了啊!」癱坐於一旁的遊客有氣無力的高聲叫嚷著。

   「對啊對啊!那可不是一般的溺水!」他身旁的友人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我可是親眼看到了,明明就好端端、空無一物的河岸,突然像是有股吸力一樣把人給拉下去欸!簡直不要太可怕!」

  「就像是好幾隻手從溪裡伸上來那樣,所以說啊……」一旁帶著休閒帽的老人吐了口煙,手上的菸條還在明顯的顫抖著:「應該是河神生氣了。」

   「麻煩再稍等一下,專門處理的人馬上就要到了。」

   "軋軋軋軋……"一陣輪胎在石子路上滾動的聲響由遠而近,小白警員欣喜的轉過頭,他苦等許久的"人"總算是到了。

   「小白,情況如何?」甫一下車,鍾子妍就開門見山的直問。

   「嗚哦!學姐,妳可總算來了!」小白警員對於眼前恭候多時的對象到來而萬分興奮,除了總算有鎮的住場的大佬來救的喜悅外,更多的是他那打從一入職就對鍾子妍無上的仰慕之情,只要能跟組長一起出任務,他內心的小劇場就會心花怒放、好幾天都食不下嚥。再苦的差事,但凡是鍾子妍要他做的,絕對是只有使命必達這一結果。

   「哇靠,這年頭的警察都這麼正的嗎?」

   「這個身材你跟我說是警察?是模特兒吧!」

   鍾子妍的亮麗登場,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樣,引來圍觀群眾一陣交頭接耳。

   「報告組長,人都在這了。」王中滎警官小跑步至鍾子妍跟前。

   「好,等等就拉封鎖線。」

   "啪噠!"後座的關門聲響起,一頭鮮豔的黃髮引起在場剩餘群眾的注視,一身黃底鑲藍道袍的秦戎晉扛著一大包法器下了車,身後緊跟著手執作法用具的秦嗣明。

   「哎呀哎呀,這裡的靈動可真頻繁。」沒好氣的撇了撇嘴,秦戎晉不耐煩的朝人群聚集處揮了揮手:「好了,沒事的人盡可能閃遠點,專業的來了!」

   「欸欸……這不是普通的抓交替啊……這麼年輕的法師能勝任嗎?」

   「是……是啊,我幹了這麼久的救生員,還是頭一次看到有直接當著一堆人的面眾目睽睽之下抓交替的欸!感覺超凶的!」

   「警官,你確定他不是角色扮演偷溜過來湊熱鬧的嗎?」

   從小到大,秦戎晉的耳朵都相當靈,這種距離的竊竊私語,在他看來與當著面講無異。

   「幹!我是實打實的專家好不好!少瞧不起人啦!」面對各種界外人士的質疑,以秦戎晉的脾氣自然是忍無可忍,他高聲暴喝著:「你們一輩子下來,是有看過像我這種年紀就穿得上絳衣的道術師嗎?」

   「啊,搞不好是偷來的。」不知是哪位看熱鬧的群眾,一句直擊他心門的吐槽很適時的響起。

   「你!說!什!麼!」這著實給秦戎晉氣得七竅冒煙,只見他臉上青筋暴起,立馬就要衝上去武力解決,所幸一旁的秦嗣明和王中滎及時拉住他,否則恐怕靈異尚未解決,這位約聘道士就得先在警局過夜了。

   「不過…...雖然大漢溪抓交替的事情也是時有耳聞,但這一次的靈動感應確實有些不太尋常啊。」

  「哪部分不正常?」秦嗣明安置好了作法用的器具,反問道。

  「頻率有點過高了。」秦戎晉默默的看著遠處的河岸,好一陣子後才再度開口:「走吧,下去看看。中滎,你就在這陪組長姐姐繼續搜查。」

  「是。」   沿著佈滿青苔的粗糙石階往下走,兩人終於抵達了由無數的沖積沙與碎石堆堆砌而成的河岸——那塊位於二十一號越堤道之外、被新莊河濱自行車道所貫穿的河岸邊。

  「有帶小供壇嗎?」秦戎晉放下手上的黑色包袱,轉頭問。

  「嗯哼,在這呢。」秦嗣明抱著一小張摺疊桌,安置於長草叢生的河堤邊:「這個可以吧?」

  「好極了,放著就好,紙錢給我。」

  接過秦嗣明地來的幾綑金紙,秦戎晉往腳邊的火盆裡扔了一些,並亮出打火機:「各位好兄弟啊!咱們有事好好談談吧,這些就當作是在下的一點心意!」

   眼見河中毫無反應,秦戎晉正要拿香放上供桌,卻只聽到眼前的秦嗣明大喊一聲:「快趴下!」

   「唔哇啊!」秦戎晉還尚未反應過來,就只覺得腳踝一緊,有什麼東西死死鉗住了他的雙腿,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雙烏黑的手!沒等他出聲,那雙凡人所無法視得的污穢之手便在轉瞬之間將他給掀翻在地!

   「搞…搞什麼?抓交替能抓到岸上來?」對眼下超乎想像的事實感到錯愕的秦戎晉並沒有太多恍神的時機,很快的,第二、三、四隻漆黑的手臂紛紛從湍急的溪水中閃出,死死纏向他的雙腿,目的很明顯只有一個—把祂們等候已久的"獵物"竭盡所能的拉下河,不留活口!

  「去你的!連道士也敢抓,眼瞎了嗎!」對於擅自打破陰陽兩界平衡的對手,秦戎晉頓感怒髮衝冠,他旋即印出劍指手印,一記高聲口訣亦隨之而來:「五星鎮彩,光罩玄冥,急急如律令,敕!」

  湧動的深藍色靈力在道士指尖凝聚成球,並隨著驅鬼咒的最後一個字落下一同狠狠的射向死抓不放的黑手!轉瞬之間,被濃厚靈力正面擊中的那數隻鬼手皆於數秒內化為灰燼,爆開的靈動波也將河水打出數道規模可觀的浪花。

  「還沒完呢!」秦嗣明指著河道繼續高喊:「下一波馬上要來了!」

  一時間,溪水翻滾,幾個纏著水草的大型黑影緩緩浮出水面,身上還長著史前猛瑪象一般長的黑毛。在勉強可以辨識出的那雙"眼睛"中,隱約閃著異樣的紅光,祂們大約有三、四米高,有別於尋常作祟抓人的水鬼,修練到這種道行的水鬼已經可以讓本體完全浮出水面,游到河岸邊獵殺了!

  「媽的,大傢伙總算來了啊…」秦戎晉不屑的咂了咂嘴,朝著作為隊友同時也是親堂弟的秦嗣明吼道:「我負責左邊這兩隻,右邊這兩個就交給你了!」

  「該死,我就不愛幹這種事!」秦嗣明恨恨的抱怨道,他迅速從道袍下抽出早已備好的桃木劍,同時另一隻手抄起包袱裡的畫符用黃紙,逕直向那不淨的魂體殺去。

  "哞齁齁齁齁齁"高大的鬼魂發出刺耳的怪叫聲,同時抵達跟前的還有它那長滿溼漉毛髮的異形觸手。秦嗣明沒有廢話,急速衝刺的同時向右一個翻滾,躲開第一擊後再向前一蹬躲開了足以擊穿地面的第二下,於此同時,左手沾染紅墨水的兩根指頭已經準備就緒。

   「急奉茅山祖師令,掃除鬼邪萬妖精!急急如律令!」咒語自口中發出的同時,他的左手也早已用肉眼所不能及的高速畫完令符,在桃木劍刺穿騰空拋起的符紙當下,已經近在咫尺的水鬼自然閃避不及!一陣寒光閃過,伴隨著飛騰而起的紫色靈力,就這麼被秦嗣明手起劍落、斬成兩截。

   另一隻水鬼還想反擊,秦嗣明一劍擋下觸手的重擊,接著便是一腿踹出,那水鬼抵不住這麼厚重的鞭腿,當即被踢翻在地。秦嗣明也不囉嗦,第二張符在對手倒地的數秒間已然成形,在他左掌的重擊下,符紙被大力拍到鬼魂身上,輕而易舉的將祂轟成了粉末。

   同一時間,秦戎晉也與另一隻靈體完成了過招,在他一個轉身加上右直拳的攻擊下,首隻水鬼的腹部當即被開了一個大洞!另一隻水鬼見狀立刻發難,四條纏滿水草與藻類的觸鬚齊刺而來,秦戎晉向後一跳,再以一個後空翻接連閃過。落地的剎那,左手也順勢攥緊供桌上那一束擺放整齊的線香。

   「眾生多結冤,冤身難解結,一世結成冤,三世抱不歇!火符律令玉敕開!」

   頃刻間,右手指尖湧動的靈力匯聚成一團火焰,點燃了線香。抓準了黑色觸鬚臨身的那一瞬間,秦戎晉振臂一揮,一把香灰如同刀光劍影一般灑落!鬼魂的觸鬚瞬間被擴散的火焰引燃,高大的身形僅在彈指之間便與擴散的濃煙一同化為灰燼!

   遠處的王中滎與一眾警員也忙得不可開交,有鑑於已經爆發戰鬥的凶險現場,必須盡速將圍觀群眾疏散。然而愛看熱鬧的人永遠也不嫌多,在場的數十位遊客仍是相當好奇岸邊的情況,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想一窺作法的"玄機"。

   「得了吧,中滎,沒時間在意他們。」鍾子妍一臉淡然的說:「只要把人趕到封鎖線外就行了。」

   「了解!」收到指令的王中滎開始強行清場,將人群推離至環漢路三段以外的安全地帶。

   「欸,學姐,我有一事不明白。」身後的小白細聲提問。

   「說吧。」

   「所謂"抓交替"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殺死其他人就能重新去投胎?這聽起來不太合理啊。」

   「這是因為"規範"的緣故喔。」鍾子妍雙手抱胸,不疾不徐的解釋著:「人往生後,魂魄照理說要回歸陰間去走審理程序,然而對於意外死亡或者含冤而死的人而言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們因為在死亡當下被強烈的錯愕、怨念給影響,以至於魂魄與意識無法短暫分離,所以下不到城隍那裡,反而會被周遭【靈脈】或頻率強大的【磁場】束縛住。成為所謂的【地縛靈】。」

   「所以那些水鬼便是【地縛靈】的一種,是吧?」

   「沒錯,還有很多發生大規模意外事故的地方或是兇案現場都有可能出現地縛靈。對於地縛靈本身而言,如果沒有外力幫助,比方說神明、道士超渡,或是靈脈主神收留的話,是無法單憑自己的修為脫離磁場束縛的。唯一的一個辦法就是讓磁場去綁住別的"靈魂",那先決要件就是就必須先製造出性質相同、能夠被磁場束縛住的靈魂,所以……」

    「就透過製造更多的"意外"事故,進而讓被害者充當自己這個位置的【替死鬼】……原來如此啊……」小白點了點頭,苦笑著:「學姐妳懂得還真多。」   兩人聊的盡興,而另一方面的秦家兄弟也總算盼到了他們守候已久的身影。

   「該現身了吧,河神夫人!這幫見人就抓的瘋子就是妳收留的對吧,管人還管的真成功嗄?給我好好解釋一下!」秦戎晉氣憤的撿起一塊石子,"噗通"一聲扔進溪水中。

   「解釋?這分明是我的台詞……」廣大的河道中央捲起一圈巨大的漩渦,掀起的巨浪讓岸邊的蘆葦叢紛紛被滿溢而出的溪水給淹沒!與陣陣浪花拍擊聲一同現身的,是位於漩渦正中央那一頭湛藍色長髮的身影——河神胡安.蓋索斯,腳踏層層水花與波紋向他們走來。

   「媽的,果然還是得叫老大出來才行!」秦戎晉沒有半點要慣著他的意思,指著這位河神的鼻子張口就罵:「看看你的手下!都成了怎樣一副人模鬼樣的東西了!這回我看夫人妳要怎麼抵賴!」

   「第一,不要叫我河神夫人,我是如假包換的男性!只是長的陰柔點罷了。」蓋索斯用毫無波瀾的語調平靜的說:「第二,你難道真的沒看出來嗎?我還以為你是知道了才來找我的!」

   「什麼知道不知道!不就是你那幫缺乏管教的小弟沒長眼在這亂抓人嗎?都有靈脈主神在帶了,還想抓交替?手癢欠打是不是?」

   「唉……看來你是真不知道,結果白跑這一趟……」蓋索斯深深嘆了口氣,接續著說:「這已經是幾天前的事情了,不是現在才突然發生的喔。那個時候我就隱約覺察到,手底下的小朋友們變得異常浮躁。起初我還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呢!直到前天才終於確定,果然是有某些不該存在於此地的存在出現了啊……」

   「不該存在的東西?你到底在說什麼……」秦戎晉用力的咬了咬牙,但他心裡已經隱約有了個底。

   「嗄?你別開玩笑了啦,就是那個啊!像你這種道行的道士,怎麼可能感覺不出來呢?即便他掩飾的再好,也不至於讓你毫無感覺吧!」

   是的,絕對是!河神夫人想講的絕對就是那個東西……秦戎晉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與一旁同樣面色陰沉的秦嗣明互相使了個眼色,對於這件事情的謎底,兩人基本上已經是心照不宣。

   "【天選之子】……你可真給我們帶來了好大的麻煩啊……"秦嗣明在心裡暗自低語。

「你要是還想裝傻,我就告訴你吧。」蓋索斯指了指遠方的河岸下游—台北市中心所在地:「就在那哦。」

    「你想表達什麼?」

   「你也感覺到了吧,打自"它"出沒以來,我旗下小朋友們的變化不可謂不明顯。你們不是常說,自己的職責是要除去會危害人間的靈體嗎?」

   蓋索斯腳邊的河水不斷湧動,向上凝聚成一個閃著銀光的實體,一柄有著金甲護腕的西洋劍:「會危害靈與人的人呢?也必須袚除吧?」

   「要你多管閒事……」秦戎晉握緊了線香,同時另一隻手悄然伸向懷中摸索著法器:「我可不知道你說的那傢伙在哪裡,就算知道了也用不著你這傢伙多管閒事!」

   「不對呦!我想你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讓你看看小朋友們吧。」   蓋索斯大手一揮,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的灰色鬼影接二連三浮出水面,每一隻的眼裡都與剛才的那群一樣,閃著異樣的紅光。

   「他們已經受到那個東西的影響,開始異變了。現在不及時處理,異變只會越來越嚴重。你若是真不曉得那東西在哪,沒差,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幫你找他。」蓋索斯笑了笑,長劍一揮,數十隻水鬼宛如收到號令般,一齊向下游衝去!

   「你這傢伙……」秦戎晉瞪大了眼睛,高聲喝到:「聽著!我知道你在說什麼!勸你休想與他為敵,否則後果自負!你贏不了的!現在我可不能放任你手下那幫混混下去台北市區擾民,給我覺悟吧!」

   言畢,深藏於懷中的左手猛然抽出,一條青色封鬼索有如套牛繩一樣被甩出來,迎著勁風猛烈舞動。

   「嗣明,我們走!」話音方落,兩人便直直沿河岸向下游奔去。秦戎晉正要甩出封鬼索,卻被蓋索斯突如其來的一劍擋了下來!

   「欸欸欸,搞錯了吧!怎麼用繩索套我的小朋友們呢?要先解決亂源才對啊!」

   「去你媽的!都說過這件事不要你管,這是我們專案組的事!你家的水鬼都異變了,我們不先處理祂們,要處理誰?」秦嗣明憤怒的喊道。

   「給我一個你們非得這樣袒護"他"的理由!」

   「你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一把亂源,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秦戎晉旋即作出指揮:「靈脈主神靠不住了,嗣明!我拖住這傢伙,你快去袚除那些帶賽的傢伙!」

   秦嗣明立即馬不停蹄的向河岸衝去,然而輔一近身卻再度被一柄突如其來的西洋劍擊穿手腕,頃刻間鮮血四濺!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號叫聲響徹河岸,秦戎晉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被一劍斷腕的堂弟,以及河中央一臉冷漠、身後滿是銀光閃閃西洋劍的蓋索斯。

   「我說過了吧……」河神陰冷的語氣說明了他決然的態度:「要解決,也是先解決磁場異變的元凶,在那之前,我是不可能交出小朋友們的。」

   一臉的詫異很快就變成瘋漲的憤怒,秦戎晉雙眼燃燒著幾乎要焚盡整條大漢溪的火光:「很好……為了袒護自己手下的生靈……選擇叛道墮落了是吧?那就讓我用七星劍見識看看,你口中的"作法"究竟能寵祂們到民國幾年?」

   話音方落,他手中的縛鬼索再次隨著源源不絕的靈力旋轉飛舞起來,靈動指數6000~6100左右,這便是作為北台灣地區月蝕專案計劃的最強門面——秦戎晉的實力水平。作為回應,蓋索斯的身周同樣湧現出一股銀灰色的靈動,靈動指數5000,是為大漢溪守護者的證明。

   幾乎在同時,四散而走的灰黑色鬼影們也抵達了警方所駐守的封鎖區域最外圍,與員警們爆發了新一輪的交戰,轉瞬間現場旋即槍聲大作、硝煙四起!   王中滎和小白連開數槍,然而子彈全都在碰到魂魄們的前一刻盡數落地,彷如撞上了什麼無形的牆壁似的。

   「啊啊啊啊,子彈根本就打不到嘛!」員警小白驚恐的叫道。

   "砰!砰!"兩發子彈於緊要關頭橫飛而出,打進兩隻伸長了觸鬚的鬼魂體內,短短數秒間,祂們的身軀有如氣球般大幅度的充氣膨脹,最終爆裂開來!向著槍響的地方看去,鍾子妍手上的槍管還冒著陣陣白煙,臉上臨危不亂的面色足以明她多年來的訓練有素。

   「車上的包包裡有硃砂彈,快去拿來換!」作為專案組組長的她果斷的下達指令。

   「是!」以一種同時夾雜著驚艷和崇拜的語氣,小白警官說出了發自內心最真誠的應答。

   只是,情況依舊不樂觀,一旁的兩位員警正要向後撤離,由腳下倏然襲來的觸鬚並不打算給機會,死死纏住他們的腳跟,將人給高高舉起!

   「楊警員!鄭警員!」王中滎焦急的喊著同仁的名字。

   生死關頭,兩支纏繞著符咒的飛鏢化作一束疾風,騰空飛過!眨眼間便將觸鬚割斷,兩位處於失重狀態下的員警當即呈自由落體的狀態向下急墜,幸虧下方的小白和王中滎眼明手快,一個滑跪接住了差點摔成碎末的兩人。

   「組長!前線要先撤了,河神不打算跟我們妥協!目前戎晉正在和祂交戰中,我們必須及時阻止大量水鬼擴散到下游的台北市區!」折回二十一號越堤道的秦嗣明用白布按著鮮血淋漓的手腕,忍痛喊道。

   「瞭解!」鍾子妍沒有第二句廢話,當機立斷的做出進一步指令:「小白、中滎!不要浪費子彈,硃砂彈數量有限,將保護區域盡可能擴散至大漢溪中下游去!叫其他小組往外撤,這裡我們負責殿後!」


  「那……戎晉呢?」小白員警著急的問。

   鍾子妍難得展露出了一抹信心十足的微笑:「放心吧,那死嬰仔(死屁孩)道行如此高,死不了的。」

   「先逼退車輛附近的水鬼!互相掩護以確保所有人都上車了!」

   「遵命!」在場十幾位警員一同高聲附和。

   同一時間的河岸,面對無窮無盡蜂擁而上的水鬼,秦戎晉選擇了最有效率的辦法——將右手食指與中指併攏,成劍指狀態,一記總量豐盛的靈力砲直接將數十隻惡鬼轟成粉末,連帶被能量高溫燒成焦炭的還有河岸邊茂盛的長草叢跟那一團團白茫茫的蘆葦。

   吹熄指尖那一縷幽然升起的青煙,秦戎晉揮了揮手:「抱歉啦,如今事態緊急,只好讓你們躺久一點了。」

   撿起被剛才一陣肆虐河岸的劍雨斬成數截的封鬼索,秦戎晉在心裡暗暗叫罵,這等法器可是要進行七七四十九天的開光儀式才能製成,他回去鐵定又要被掌管器材的嗣明罵了。 

  「你還真是頑固啊。」數十把劍再次由河水凝聚鑄而成,蓋索斯徐徐的從河岸走來,語氣中沒有一絲猶疑:「我再說一次,不會讓你如願傷害我底下一眾生靈的。」

   「我也說過了……」從襟口內袋中再取出兩張開頭寫著"三茅真君敕令"的符咒,秦戎晉咬牙切齒的說:「閃開,林北替天行道的時候有多遠滾多遠,否則宰了你!」

   沒有第二句冗言,兩道身影於電光火石間化作兩束白光,相撞在一起!秦戎晉手上的金鞭虎虎生風、蓋索斯自造的西洋劍熠熠生輝,無數的刀光劍影揮舞交織成一道道大網,武器碰撞交鋒的聲音此起彼落,水面上一時間威風赫赫、飛沙走石!吹的腳下河面盪起陣陣波濤!

   眼看蓋索斯有靈脈磁場的地利優勢加成,又對自家的主場地勢十分熟悉,閃轉騰挪間的飛奔、在岩壁河岸間的跳躍方向都令人難以掌握,往往在接招的一瞬間都令秦戎晉防不勝防,而秦戎晉扔出的兩道符所引來的靈動爆炸也接連被蓋索斯掀起的巨浪擋掉,無奈之下只能持續與對手短兵相接。怎料蓋索斯依然跟得上他那風馳電掣的出劍速度,硬是用環境因素抵銷了那關鍵的1000點靈動力差距,使戰鬥完全陷入了膠著狀態。

   左右連續刺出兩劍皆被擋下後,蓋索斯振臂高揮,身後的河川再度掀起滔天巨浪,數十隻灰黑色的鬼影像疾馳的旗魚一樣躍出水面,漫天飛舞的觸手宛如凌空噴射的火箭,齊刷刷朝秦戎晉突刺而來!

   見此情景,秦戎晉也不甘示弱,如果說之前他都還在顧忌對方靈脈主神的身分的話,那現在他可便是真的動殺心了。眼前難纏的對象,值得自己使出全力應戰;他收起金鞭與令符,果斷抽出了腰間的配劍—那張專屬於他的王牌!

   「不肯乖乖被我破掉魂靈?那就別怪我斬魂造孽了!」秦戎晉厲聲大喝,手中的銀劍瞬間化作一陣陣迅猛突進的旋風,他整個人也像被拉緊的彈簧一般爆射而出,接連幾道劍風劃過,數十條觸鬚齊齊斷落,再回頭劈開數劍,幾十隻惡鬼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紛紛身首異處!

   "破魂之後還可能送去輪迴轉世,可若被七星劍斬魂的話,就真的徹底元神俱滅了……"一想到此的秦戎晉,心中即使於心不忍,但那為了守護下游眾生而揮動的七星劍卻始終沒有停下,頃刻間劍峰便已臨至蓋索斯頸前!河神連忙舉劍一擋,卻仍被強力湧動的靈動給打飛!

   秦戎晉自然不會放過此等大好機會,一個縱身追擊至對方跟前,無止盡的砍殺亦隨之而來;左劈、右砍、前刺、上劈,七星劍的速度越來越快、斬擊的力量越來越大,河神幾個格擋都沒能完全防禦住,在一個低身閃避的過程中被劃傷左臂、接著一個轉身又被刺中腰間,受到了重創。秦戎晉見時機成熟,一個高位橫斬後收劍刺出,在蓋索斯側身舉劍擋架時又虛晃一招,放開劍柄後一記灌滿靈力的後手重拳直撲對手面門!

   蓋索斯哪能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棄劍一擊?靈力的差距在這時成了勝負的關鍵,在一拳命中對手臉面的當下,秦戎晉沖天的暴喝也隨著滿溢的靈力席捲而來!

   「天靈破!」

   霎時間,河道中央激起千層大浪,以兩者為圓心向四面八方擴散噴濺,甚至蔓延至岸上。在騰起的大量水花散去後,位於河川中間的則是已經勝負分曉的戰局——秦戎晉厚重的一拳將河神連人帶頭轟進了河床底部!附近的水鬼則盡數骨化形消、作鳥獸散。

   「這樣一來就解決了。」拍了拍手撢去灰塵,秦戎晉轉身向河川上游深躬作揖:「抱歉了,各位兄弟,所造之孽就由我秦戎晉全數背下了。」

   正當他正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一陣轟隆聲卻由遠而近向溪口蔓延開來,在短短數秒內,大地、山川都開始劇烈晃動!

   彼時已經趕至下游的警察車隊也感受到了明顯的異樣,地面震顫不止從而逼使他們停下了腳步。

   「是地震嗎?」秦嗣明開口詢問。

   「不,不對。」鍾子妍踩死煞車,目不轉睛地瞪著前方:「地震可辦不到那種事情。」

   秦嗣明跟著她的眼光一同向前看去,驚訝的摀住了嘴。此刻映入眼簾的是道路前方逐漸崩塌下陷的地面,以及同時揚起的大股沙塵!

   「連土石都震到鬆開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報告組長,異動好像是從河道那側傳來的。」一旁的王中滎探頭觀望,看的是一臉目瞪口呆。

   同樣的表情也出現在秦戎晉臉上,溪水暴漲、漫上河岸,都快淹沒他的腰了!扛著下半身強力的水流衝擊,秦戎晉錯愕的網著眼前山河變色的一幕,簡直就像是天地夥同好要誅滅他似的,崩裂著朝洶湧奔騰的河道輾壓下來。緊接著,一股足以踏破洪荒的巨大靈動於身側炸響,在被狠狠炸飛的那一刻,他恰好瞥見了暴風中心的源頭——本應已經被擊倒的河神胡安.蓋索斯那張已經徹底扭曲變形、成了面目全非黑影的臉孔,以及那雙本該具有神性的靈體不會出現的混濁雙眼。

   幾個翻滾後艱難起身,看著山川俱裂、昏天暗地的地獄景象,望著眼前沖天噴發的靈動,秦戎晉的腦子進入了名符其實的"空白"狀態,他無法理解眼前所發生的異常變化,當下的狀況早就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下游同為道術師的秦嗣明也察覺到了上游處的異樣,看著眼前瘋狂上攀的靈動值,他的臉色從尋常狀態到鐵青、再到冷汗直冒,只花了約莫十幾秒。

   「怎樣?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嗎?」鍾子妍發現他狀態極差的神色,不解的問。

   「不…不可能的…怎麼會有這種事呢?」秦嗣明並沒有回覆,只是雙手抱頭止不住的顫抖著。

   「什麼東西?你把話說清楚。」

   「組長,妳那有隨身型靈動探測儀嗎?」

  「喏,拿去。」鍾子妍掏出上衣口袋裡便攜式的簡易儀器,那台幾乎算是月蝕專案小組標準配備的器械,扔給他。

  不給還好,秦嗣明一接過設備,瞄到眼前數據的那一刻就險些暈了過去!看到他面色慘白、雙脣發顫的模樣,鍾子妍關切地問道:「冷靜,嗣明,你看到些什麼了?」

  「我本來還不相信,覺得是自己的錯覺…現在我寧願希望是自己在作夢……」一面說著,他一面伸出自己瘋狂顫抖的右手,將設備的螢幕顯示器送還至鍾子妍的眼前:「妳自己看吧……」   接過顯示螢幕,將眼神定格在數據浮動量上的那一剎那,直到方才都還指揮鎮定、如冰山般冷靜的鍾子妍,雙瞳瞬間一陣劇烈的震動收縮,這副與之相處十年可能都無法見到的表情,足以說明女警此刻的震驚。

  「靈動值13202點……」斷的重複這句話,她試圖逼自己接受這個荒唐的事實。

  「快,我們必須快點去馳援戎晉,否則他就死定了啊!」竭盡所能維持住冷靜的秦嗣明旋即發出指示,然而就在專案組車隊集體調轉車頭、準備開回上游時,巨大的爆鳴聲就已經由遠而近傳至耳際;在滿天飛舞的塵囂和撕裂空氣的炸裂音爆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自煙塵中騰空飛出、重重砸落在首部警車的車頂上,車上的兩位員警完全躲閃不及,在重擊之下慘死當場!

  撐起雙手擋住擊碎擋風玻璃的衝擊波,秦嗣明與鍾子妍錯愕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塵埃碎礫散去後,再次看向那個砸爛了第一輛警車的飛天人影,只見那人扶著額頭、艱難的坐起身來,渾身都被血紅給沾滿,定睛一看,居然是秦戎晉!他足足被衝破極限的靈動打飛了上公里,才落了下來,與已經開到新月橋附近的警隊會合。

  「戎晉!」秦嗣明連忙解開安全帶下車關心,鍾子妍也迅速指揮所有人下車援救,現場的車隊登時亂成了一鍋粥。

  咳出幾聲血,秦戎晉被嗣明與兩位員警攙扶著般下了車,正要說明情況,一道熟悉的聲音再度自不遠處的河川上空不請自來。

  「多虧了你……我這幾百年來辛苦守護的地縛靈們,統統都魂飛魄散了。」

  「你這河神……做到腦袋壞掉了嗎?」強撐起已經遍體鱗傷、體力透支的身軀,秦戎晉咬牙痛斥著:「你他娘的不阻止,放任那些被汙染的靈繼續造孽……我不殺祂們……還讓他們來害更多人嗎?」

  「汙染?呵呵……」

  眼前熟悉的過往一幕幕浮現於眼前,那是屬於祂的前世,在久遠的過去長存在一個不起眼的山中部落的事情。微風徐徐吹過,拂過芬多精四溢的蓊鬱森林、彼此在豐年祭中談笑風生的族人、毫不在意祂身上流淌著一半外族血統的親朋好友、以及時不時在村落裡嬉戲玩耍的可愛孩童們,那便是他所珍愛的土地、他所熱愛的家園、祂所擁有的一切。

  所以,即便自己只是一個西班牙統治者與部落男性的意外結果,即便祂有著一頭銀髮碧眼而與眾不同,即便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身體已經被箭矢給貫穿、視線已經被血汙給染紅,只能無力又絕望的看著自己所珍視的家園化作一片焦土、只能親眼看著被焚毀的屋舍插上異族軍隊的大旗,祂仍舊不改自己一以貫之的心願—想要永遠的守護著這裡的一切,祂曾經活過、重視過的一切。

  從記憶的跑馬燈回過神來,因為怨恨與憤怒而扭曲變形、猙獰醜惡的面孔緩緩地動了起來,此時的祂或許並不知道,自己早已被某些來自外界的力量給侵蝕了,心中只剩下了沖天的怨氣與憤恨。順著這些洩洪而出的本能,祂開口說出了自己長久以來一直沒能說出的真心話。

  「以你們的舉動……不就剛好證明了……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一直在殘害這座美麗島嶼的,正好都是各位漢人們嗎?」

  回憶到此戛然而止,秦戎晉低頭默默的望著桌面,沒再繼續說下去。   「然後呢?事後你們還有跟河神進行第二輪纏鬥嗎?」立法委員蔡弘揚雙手托腮,好奇關切。

   「欸欸,不是吧,繼續說下去啊。」一頭綠髮的全真教崳山派宗師尉遲翰有些不滿的催促著:「那河神遭逢異變後的戰鬥呢?你們怎麼脫身的?把東西給講完啊!」

   「我們沒有脫身……」秦戎晉握緊了雙拳,直瞪對面道教高層的眼神內充滿了恨意:「河神的靈動指數破萬點的當下,我就知道自己基本上是毫無勝算了,本來還想電後死戰掩護眾人撤退,卻被那傢伙用河水做成的箭矢擊穿了手腳,無法再戰。剩下的幾十車警察同仁為了爭取讓我們有機會撤離,自願作為餌食被河神與旗下眾鬼吞噬,此次行動只有我跟嗣明、中滎還有大姐頭四人成功生還,其餘四十八位同仁全數殉職。」

  本來自己是無論怎樣都不想提起的,是已經逐漸將這件事給淡忘了,但如今為了這該死的檢討會議,必須一字一句將實話與事實經過稟告出來。在這整段敘述中,秦戎晉只差了一句話沒能說出來,那就是大罵眼前這幫尸位素餐的道術師渾蛋們,到底還要坐視凡人與弱者們犧牲到何種地步,才願意用實際行動來救濟眾生!

  但他沒有說,因為他比所有人都清楚說了也沒用。看看眼前在座御三家成員的冷淡反應就知道了,他們冷漠的表情並沒有因為這起悲劇一般的行動而產生任何形式的鬆動,與之相反的,甚至有不少人臉上盡是掛著一副"你這是在賣慘嗎"的質疑和嘲諷。

  在這之中,最讓他感到刺眼的當然還是得數張玉宸了,不僅一再對月蝕專案小組的一切行動採取反對意見、次次阻撓,更是在昨天幹出那種幾乎讓他們叔姪多年來努力付諸東流的渾蛋事。

  如果可以,他現在只想狠狠給他一拳,然後好好的質問他,質問這個以天師自尊的傢伙,你到底把我們的死活與老百姓的生命當成什麼了!

  聽完整起事件始末後的警政署署長藍懿清則無奈的搓了搓鼻子,同為警察體系出生的他,對於這起悲劇可謂是相當感同身受,四十八條人命相當於四十八個家庭,殉職人數如此之多,還全是因為這種連科學都無法解釋的事情,他是真的打從心底不能接受。

  「好的,謝謝秦隊員的補充,你可以先坐下了。」稍微整理了一下既複雜又悲傷的情緒,藍署長重新將話語權交回了負責人鍾子妍的手上:「那麼對於這起事件的始末與後續檢討,鍾警官還有甚麼需要補充的嗎。」

  「報告局長,具體的原因就是因為冥界異物入侵,這點我們是後已經研究的很透徹了,詳細紙本資料都呈在各位桌上,各位可以自行發問,唯一讓我比較不解的是……」

  說到一半,她打住了好一會,轉身將凌厲的視線對準了自己後方座位中央的張玉宸:「為什麼張天師昨天要貿然代表道教抑或是中華民國官方對大漢溪發動攻擊呢?那則宣戰佈告,又代表什麼意思?輕易摧毀靈脈自然神與道術師之間的默契和信任,就是你的本意嗎?這是我想提出的問題,相信也是在座所有人想得到的答案!」

  哦,漂亮!果然來了!張玉宸不禁打心底敬佩起眼前之人的會議底子,居然有辦法在瞬間將作為回答者的角色丟給別人,現在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從鍾子妍的身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檯面下也同時掀起了一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看來自己不回答是不行了,雖然他本來就想說,也早已為了這個問題準備多時。

  「安靜,請安靜!」藍懿清出聲喊停了此起彼落的熱議,將話鋒轉向了張玉宸:「張道長,她說的是真的嗎?」

  「那是當然。」張玉宸拉了拉胸前的絳衣衣襟,整了整儀容,並站起身來:「我昨天確實輾平了大漢溪下游,算是給胡安.蓋索斯一個警告,讓土地神宣戰的部分,則純粹是正一道的事情,我沒有代表道教全體的意思。」

  「可實際上自然神靈們接收到的就是你要和他們撕破臉的意思!」鍾子妍厲聲質問道:「請你給出個說法!」

   「天師,這麼魯莽行事並不像你往常的作風,請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茅山教主林濤英總算出聲了,向來戴著右眼眼罩、綁著一頭黑色雙馬尾、眼神傲然的她,往往充斥著一股高深莫測的神祕感,讓人經常抓不準與她的距離。

   「很簡單,我要循著這條線索抓到幕後主使。」張玉宸雲淡風輕的亮出他剛從董海川那裡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因為這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整間會議室就宛如被高度加壓過的壓力鍋炸開一樣,舉眾譁然!

   「你說什麼麼麼麼麼麼麼麼麼麼!」

   「這種等級的異界災變居然是人禍!」

   「喂喂,真的假的啦!你不要開玩笑欸!」

   「不只如此,我還能告訴你們幕後主使大概率是誰。」張玉宸加碼再送上一記猛料:「這很有可能都是柳真翊搞的鬼。」

   這下不只譁然了,根本全場沸騰,尤其是茅山派的座位處更是亂成一鍋粥!林濤英的臉色更是罕見的變得格外複雜,像是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一樣。張玉宸多少能理解,他自己昨天聽到這個重磅消息時也是這個表情。

   「柳真翊,不就是"前"茅山宗的掌門候選人嗎?那個墮落成【出馬巫】的天才!」

   「我還覺得奇怪呢!怎麼會有不認識的外行人有本事開啟異界的通道,果然是你們茅山出產的敗類啊!」

   「靠夭啊!那是他個人道德敗壞的問題,跟本宗派一點關係也沒有!」

   整場會議瞬間淪為吵架大會,各方勢力互相叫罵成一團,尤其是茅山宗更是被另外兩大教派以及立委、議員們圍剿,藍懿清幾乎是喊破了喉嚨才勉強遏止住失控的場面。

   「唉……」喘了口氣,藍懿清重新向張玉宸提出疑問:「那個…張道長啊…你到底是在哪裡得到這道消息的?」

   「從【天選之子】那得到的,他昨天特別跑來找我,這是他在捷運上感受到的異樣靈動所發現的微小細節,你們不信可以再去跟他本人求證。」

   一提到【天選之子】(chosen ones),好不容易重回安寧的現場再度失控,這次藍懿清整整花了快五分鐘才讓所有人安靜下來。

   「所以你就為了這件事,掀了整條大漢溪嗎?」鍾子妍滿懷敵意的望著眼前之人,繼續追問。

   「這是有其目的性和必要性的。」張玉宸接著說:「此刻透過這起事件,外加你們專案組的大力宣傳,所有靈脈主神都能更快得知異界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的事情,也能更有危機意識,防止自己的屬地再重蹈本次事件的覆轍。再者,你們研究了這麼久,應該也曉得,一旦元神被異界的穢物給徹底侵蝕,將難以再度回歸原樣這件事吧?」

   「………」這句話戳中了鍾子妍的軟肋,以他們後續追蹤的情況來看,大漢溪的整條靈脈都已經被這個來自異界的不明邪氣給染滿。如今不論用什麼方法,都挽救不了大漢溪河神與寄宿於祂底下的千萬生靈腐化的結局了。

   「所以就請放心將這起事件交給正一道來處理吧。」張玉宸提高了音量,相當於是直接公開放話了:「如果再放任胡安.蓋索斯繼續在大漢溪流域活動,異界的邪氣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可以入侵,屆時整個雙北地區都要跟著陪葬!我們要做的是及時遏阻態勢繼續惡化下去,同時警惕全台各地的靈脈神靈加以嚴防類似的案例。至於蓋索斯嘛……」

   張玉宸的眼中再次閃過一抹寒芒:「有鑑於祂的情報與狀況確實珍貴,我將親自前往討伐並盡量獲取有關異界入侵事件的詳細狀況。在這之後,祂這禍害就由我親手斬滅,這樣可以吧?」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不是他們想支持張玉宸,而是眼下真的沒有更好的方法了。

   「請各位明白,這已經是生存問題,而不是交涉問題。縱然與其他靈脈自然靈撕破臉,也不可以放任冥界入侵的不明之物殘害大台北地區,如今我們和大漢溪之間,不是可以透過調解解決問題的關係了,而是你死我活的關係。如果在座沒有異議,那我就當各位默認這個提案了。」

   「有沒有人對張道長的臨時動議有意見啊。」藍懿清說道。

   眼看現場依舊一片沉默,藍懿清拍了拍手,做出了最終裁定:「那麼大漢溪的事,就這麼定了!就交由張道長的正一道全權處理吧。」

   「我們不會麻煩其他教派的道友們出手的,宣戰這事,就算正一道單方面的扛下了,其他靈脈主神若有意見,你們儘管說這是我的個人意志,與道教總會無關,有意見找我張玉宸就行。」

   「啊啊……搞什麼,到底在搞什麼啊!」總算聽到協商有了結果,一旁的邱國盛議員唉聲連連的嘆著氣,憋了滿肚子的苦水總算逮到機會一吐而出:「欸,各位法師和警察同仁啊,西門町、三峽、淡水河……這種破爛鳥事接二連三的發生,你們各位在這裡開高層會議開得開心,可我們咧!投入的預算都上哪去了?全給丟進水溝裡了嗎?」

   「所以這就是你們給出的結論囉……這事交給天師道解決……」揉了揉乾澀的雙眼,這回輪到羅安康議員質詢了:「靈界與道教界的事交給專家解決,那不是我的領域,但至少我懂政治。你們可別忘了,當初月蝕專案可以拍板通過的主因,就是為了可以透過實際行動剪除靈異、穩定民心,讓百姓不用再終日惶恐不安、受到靈異現象的侵擾。這一切都是為了重要的支持跟選票啊,選票!每次檢討會議跟治安會報都說得好聽,結果呢?現在搞了這麼一齣天下大亂的戲碼?搞得民怨四起!是嫌自己支持度太高嗎?」

   「災情不斷的產生、接連的破壞跟與日俱增的死亡人數,已經讓靈動事件成了無時無刻潛藏在民眾身邊的一大威脅,就拿這次事件來說好了,就算你再拿保密的那幾套說詞,什麼管線氣爆還是軍事演習來粉飾太平,是還能藏多久?能永遠搪塞下去嗎?」

   接過話柄的鄭一合議員一臉不耐煩的抽出打火機,點燃了嘴邊的香菸,接著說:「剛才一個勁的說的冠冕堂皇,就問你們,他媽該死的新聞媒體照三餐整天放送、政論節目拼命罵個不停,各位啊!不要忘記明年就要九合一大選了欸!再這樣下去,我們會有什麼下場自己心裡有點數啊!」

   正說著,鍾子妍腳下的高跟鞋鞋尖於不知何時已經碰上了他的桌底。望著眼前面色寒氣四溢、目光銳利如刃的女人,方才滔滔不絕抨擊著專案組行政效率的鄭一合不禁下意識的打了一個寒顫,即使他知道這種場合下對方不可能直接因為幾句話對他採用暴力手段。可當下光是那個冷峻的眼神,就已經讓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妳……妳要幹什麼?」

   "啪!"的一下,鍾子妍那如同變色龍舌頭的手掌迅速掃過他的眼前,嚇得鄭一合與一眾議員向後一仰閃躲,就他們對這位女警的認知,還真以為那個瘋女人要直接動手了!殊不知她只是一把奪過鄭議員手上的菸而已。

   「不好意思,這裡禁菸。」鍾子妍冷冷地說道,眼下她也只能說這個,透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真切存在的不滿。

   「………」鄭一合眼見對方態度強勢,現在自己想說的都說了,也不好再繼續追著這幫公務員打。只好摸摸鼻子,停下了口舌。

   「您剛才說的著實有失公道,月蝕專案行之有年,成效也確實是有。對於鎮壓與祓除惡靈更是付出了相當程度的貢獻。況且現在是特殊的檢討會議,請盡量就事論事,不要牽扯到不相干的選舉事宜上。」藍懿清果決的說。

   「你……」鄭一合不甘示弱,剛想起身反駁,卻被身旁同黨籍的黃進江委員按住了肩膀。

   黃進江搖了搖頭,示意他坐下,並轉頭對藍懿清說:「月蝕專案的事蹟與績效,我想大家都有目共睹,時間會給我們答案的。至於選舉與這一切不相干這種話,你可要確定哦,藍署長?別忘了你的署長大位是怎麼來的。」

   現場的氣氛再次凝結,這一次,藍懿清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黃立委那衝著自己來的濃厚火藥味。他當然知道要不是自己的派系選區贏得選舉,今天根本不會有署長的位置留給他。自知已經理虧的他,只能放棄繼續為月蝕專案組說話,吃下這記啞巴虧。

   於是,這場持續了半天之久的【月蝕專案特偵小組—每月例行政務檢討報告會議】總算在一陣陣充斥著腥風血雨的政治攻防中落下了帷幕。其中,天師道取得了壟斷整個大漢溪河神討伐戰的階段性任務,轉危為安成為了本次會議的最大贏家、各位立委與議員再度對月蝕專案的偵查效率表現出強烈的不信任,並考慮在期中預算審計時砍掉已經所剩不多的資源、而月蝕專案小組的人們,則一如往常地成為了被圍剿的眾矢之的,一點好處都討不著,還挨上不少罵。

   走出偌大的會議廳,全真教的諸位高幹們讓隨侍們在一旁把風,自己則紛紛圍繞在教主劉玄章身邊,開始就這次會議的內容進行簡單地歸納性總結,以及制定未來的行動綱領。

   「我們就真的坐視正一幫的地痞搶走這單生意喔,我真不敢相信!」荀先褚雙手於胸前交叉,一臉青筋暴露、憤恨不平。

   「畢竟那可是張玉宸第一手得到的資訊啊,他也先出手了,我們算是晚來了一步。」慕容休咬了咬指甲,右臉的長瀏海隨身子不停的前後晃動,冷淡的俊容仍掩蓋不了他心裡的煩悶。

   「不過換個角度想,我們也變相多了一些機會可以繼續旁觀。」梁穎超雙手深插口袋,嘴裡還叼著一根牙籤:「不是有句俗諺是這麼說的嗎?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要是這回張玉宸和他的小弟們出了包,那我們拿下道教界第一大勢力基本也是手到擒來了。」

   「勸你們最好不要抱有那種程度的癡心妄想哦!」方才一直保持沉默的劉玄章終於開口了:「與其祈禱張天師那種規格外的傢伙出錯或失敗,我還比較鼓勵你去大樂透拚一把頭彩。」

   「那師傅您說該怎麼辦才好?他們這次明顯有備而來,就是特意想在氣勢上壓我們一頭啊!」一旁的龔淵恨恨的暗罵。

   「那就讓給他們吧。」劉玄章無謂的聳聳肩,擺出一副沒有多在意的表情:「在某種意義上,我和張玉宸的想法是一致的。」

   「您是指對於自然神靈和靈脈主神的作法吧?」夏恩瓚語氣有些膽怯,試探性的問。

   「沒錯,至少不論競爭關係上再怎麼勢如水火,本教和正一道畢竟都是道教最傳統的主心骨,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對這種一再放任台灣地方自然靈囂張作威的作法坐視不管。」劉玄章的口吻逐漸狠戾起來,同時一起出現的,還有他那嚴肅的眼神,跟隨著眼角餘光的牽引,一同掃向了正聚集在門口那一群跟警政署幹部們握手相談的月蝕專案組員。

   「師傅所言甚是,倚仗著那幫整天靠作威作福起家的腐敗公務員體系,幾個背骨小鬼就真以為自己很行了啊!」荀先褚的臉上佈滿了顯而易見的敵視與輕視:「果然一丘之貉就是愛物以類聚,一個個都自以為自己有靠山的紙老虎,抱在一起取暖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噁心…....」

  「那麼,我們還有必要對專案組的行動做進一步的監控嗎?」一句思維清晰的發言從人群的尾端傳來,一個整顆頭剃光、只留著額前一搓童子髮髻的年輕人舉手提問,他剛才在會議上都一直默默不語,都已經快讓自己的同門忘了自己的存在了!

  「誒,鄧君瑋,你剛都上哪去啦?這麼重要的想法,開會前倒是先說給我們參考看看哪!」梁穎超有些不滿的指責。

  「我是開完會後才補捉到這個重點的。」鄧君瑋用右手食指按上自己的腦門,嘴裡一派輕鬆的說:「剛才的會議過程,要不是有我在那聚精會神的理解內容中的蹊蹺,我們可就真的虧大了。」

   「說出你的想法吧,君瑋。」劉玄章舉手示意。

   「首先,我們要先知道,眼下去跟張玉宸搶奪斬殺河神的任務並不現實,這時候去插手這件事情無異於虎口奪食,天師道肯定是要和我們拼命的。然後,已經知道在柳真翊所進行的某種儀式下,異界的通道開啟過一段時間,這才是我們要討論的重點!」

   「你是說要我們直接去討伐柳真翊嗎?」慕容休聽得直搖頭:「這未免太不切實際了,面對那個"天才",就算是我都沒有必勝的把握。」

   「當然不是啦。」鄧君瑋接著補充:「我的重點可不是在"柳真翊開啟了通道"這件事情上!而是"異界通道被開啟了好一段時間"這件事!」

   「行,我懂了。」劉玄章舉起右掌打斷了他的發言:「你是想說,既然搶不了大漢溪的任務了,不如乾脆到民間賭一把,看看是否在其中有那次異界通道開啟時趁機跑出來的惡靈纏上了老百姓對吧?」

   鄧君瑋笑著點點頭:「是的,在可預見的未來幾週內,靈異事件和鬼怪侵案件擾應該會史無前例的攀升。我們不如先把目光放向民間市場吧,如此一來,不僅可以在道教總會的總業績裡拉出一段不亞於天師道他們的戰績……」

   「順便也進一步壓縮月蝕專案小組的生存空間,一石二鳥,對吧?」夏恩瓚會心一笑,表情裡卻同時夾雜著令人莫名膽寒的狠戾:「不愧是君瑋,思路簡直不要太高明!」

   「乍聽之下是個好方法,不過……茅山那群毒蟲會同意嗎?」慕容休頂著那張四季如一的撲克臉望著鄧君瑋:「我們不能忘了,秦文聖和他那不成材的兩個晚輩可都是茅山的人喔,我們想教訓他們,還得看茅山的主子同不同意呢!茅山整體實力不如我等,但凝聚力和數目可不容小覷啊;尤其是數目,單憑他們那全國最多的信眾和據點優勢,我斗膽建議劉師傅還是深思熟慮一下再下決定。」

   「嗯,你的擔心不無道理。 」劉玄章微微頷首以示認可:「不過你還是放心好了,休。情況嘛,倒也沒有那麼悲觀,茅山統帥林濤英和我們的想法應該也相去不遠。至少就我對她的瞭解,這女人還是相當明事理的,不可能會為了保全自己教派裡的人而做出與我們直接為敵的事情。再者…...她說到底也不是秦文聖他們那一掛的,總之,林濤英與茅山的問題雖有,但不大。」

   「那麼,師傅您的意思是……」龔淵眼看教主已經有了主意,急切發問。

   「就按君瑋的意思辦吧,這幾天多放幾個"眼線"和"樁腳"到雙北地區來,尤其是沿大漢溪流域和淡水河下游的幾個重點,像是三峽還有蘆洲之類的地區都要探聽仔細,一有什麼奇怪的風吹草動,哪怕只是簡單的收驚還是問事都要立即向上回報,再派最專業的菁英人員予以解決,明白了嗎?」

   「是!」在場的所有全真掌派宗師們異口同聲的齊聲喝道。

   「還有,剛剛君瑋提的想法也很有必要性,我們有絕對的理由對專案組的那群小鬼作進一步的監控。他們都上哪鎮邪了、找哪路靈脈自然靈合作了、開了什麼新的企劃、引進了什麼新的咒法,我都要知道。」

   「請儘管交給我吧。」鄧君瑋的口氣十分胸有成竹。

   「全真諸子,原地解散!」

   「是!」   在劉玄章的一聲令下,圍攏著他的所有人員一哄而散,只剩下教主一人仍留在原處,用那冰冷又無情的眼神望著還在門口閒話家常的月蝕專案組組員們。

   「如果你們手上這個專案找人外包呢?考慮一下?」羅安康議員提出了疑問。

   「不行,這個案子可是最高等級的機密,中央方面也明示過多次,要我們不得走漏那怕一絲一毫的風聲。今天這個檢討會議並不對外公開,目前也只有警方直屬上級知道運行狀況。」藍懿清斬釘截鐵的說。

   「那還真是可惜啊。」嘆了口氣,羅議員無奈的搓了搓手。

   而在他們身前的,則是作為會議主角的專案組幹員們——鍾子妍、秦戎晉與秦燕明。

   「跟一群無聊的人開會很乏味吧,真是辛苦妳了,子妍姐。」此刻湊上他們身邊的,便是方才在會議上給鍾子妍遞東西的長捲髮秘書,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她親切的口氣與嬌小的身材,明顯和鍾子妍從頭到腳盛氣凌人的形象成反比。

   「真是的,那群莫名其妙的男人,都不了解妳工作到底有多拼命、多艱辛,出一張嘴倒是很會。」

   「還好,習慣了。北部的事情一項都是最多也最複雜的。」

   「那……我可以申請調職去妳那裡支援呀!」

   聽到這句話,鍾子妍心底不禁隱隱作痛,她可沒那麼快就能忘掉在大漢溪事件殉職的同仁們,只能冷冷地吐出一句:「這裡很危險,妳最好不要。」

   「喔,還有,我這裡有些資料要給妳看。」

   「什麼資料?」

  「給六叔的東西,昨天從大同的在地派出所傳來的傳真。」

   「傳真?」鍾子妍困惑的接過對方手上的文件夾。

   「嗯?有傳真?是給爸爸的東西嗎?」

   「哪裡哪裡?」

   聽到關鍵字,一旁的秦家兄弟也好奇的圍了上來。

   「妳看過了嗎?」鍾子妍反問。

   「還沒耶,剛剛才收到的,開會開到一半,留守辦公室的警員跑來交給我的,他自己應該也沒細看。」

   「有電話打電話就好了啊,沒事用什麼傳真……」一邊碎唸著說出心中的納悶,鍾子妍打開了檔案夾,裡頭的資料很薄,沒有多少,只有連續三頁刻著簡短句子的短信。

   「『急件,遇襲,血案,速理。』……什麼東西啊,這誰傳的,他是把傳真當電報在發嗎?」望著有些怪異滑稽的短訊內容,鍾子妍有些哭笑不得。   「密碼呢?有沒有可能是拼字類的密碼?」

  「別耍白癡了,也就八個字,是還能怎麼拼?還特意用標點符號隔開,密碼學專家都束手無策吧!」秦嗣明忍不住吐槽。

  「妳說這是大同區派出所發的傳真?那邊有誰?為什麼會存有月蝕專案組這麼特殊的號碼?」

  「記得是文聖叔叔的熟人,好像是之前專案組的落成典禮上有出席過的樣子。」

  六叔的熟人?傳這種短訊?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看著短訊理特別醒目的"血案"和"遇襲"這兩個詞,再加上是傳來月蝕專案這種地方,鍾子妍只覺得傳訊的人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

  「欸欸,大新聞欸,你們看了嗎?」眾人轉頭望去,剛才去上廁所的王中滎警員拿著手機,一邊向他們揮手一邊走來。

  「哇靠,你也是去很久欸,都以為你掉到馬桶裡了。」秦戎晉酸溜溜的調侃。   「那是因為我在看新聞,你們快來看啊,出大事了。」

  「到底什麼事啦?」秦嗣明不耐煩的嚷道,然而當他看到新聞標題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就突然變得跟座冰雕似的,毫無反應、呆立靜止著。

  「什麼新聞……」鍾子妍接過手機一看,這下可是連同她身旁的秦戎晉、一旁的女秘書都一起凍住了。   新聞標題上是一段聳動的報導——

   今早九點,台北市大同區民族西路上的派出所驚傳襲警案,案發時間將近凌晨一點左右,一位不知名的歹徒持刀攻擊了派出所,值班的兩位員警當場遇害。據警方所得知,目前監視器疑似因故障緣故而遲遲找不出相關畫面,整體詳細情況還有待警方進一步調查,以下先將時間鏡頭交還給棚內。

   「超扯的,對吧……啊你們臉怎麼那麼臭啊?發生什麼事了?」

     「中滎,馬上聯絡專案組本部,派一輛專車送我們去案發現場。」鍾子妍以不容質疑的口吻厲聲說道。

   「欸欸欸?為……為什麼啊?」

   「詳細情形待會車上再一一詳談,總之快點!」

   「喔喔……好……好喔!」王中滎糊裡糊塗的應答,當然,只說他糊塗也是相當不公平的,因為此刻現場沒有一位月蝕專案組員知道,眼前等待著自己的,將會是怎樣的一場浩劫與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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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有關"新世紀救世主"的仿日式RPG小說,主要背景發生於台灣。次要背景則包含了英國、以色列、日本、美國與東南亞。是一個結合了驚悚靈異主題和宗教哲學題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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