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進街角的小超市裡,在我瀏覽店內其他的商品時,Med拿著三款鮪魚罐頭走到查價機前。
「我找不到manager's tuna。」Med說道。
他口中的manager's tuna指的是我們通常買來餵貓的29元鮪魚罐頭,綠色包裝紙上有隻卡通形象的微笑鮪魚。我們最後決定買34元的藍色罐頭,原本只打算買一個,思索半晌,又多拿了一個罐頭。
來開羅後發現,當架上某個商品消失的無影無蹤時,就代表它要漲價了;店家都會把要漲價的商品先收起來,待價格調漲後再放回架上銷售。
『連讓人囤貨的機會都沒有啊......。』回程時我在心裡感慨著,拎著手上的塑膠袋,裡面的罐頭互相碰撞,框啷、框啷地響著;一隻體型嬌小的三花貓從身旁暗紅色轎車底下鑽了出來,跟在我腳旁喵、喵地叫了幾聲。
剛才我們就是在進公寓大門時遇到三花貓及她體型碩大的藍貓夥伴,才臨時折返去商店買鮪魚罐頭,因為冰箱裡只剩下不夠餵兩隻貓口的鮪魚。
三花體型嬌小,我們以為她年紀不超過2歲,而她對其他的街貓非常兇悍,像極了不諳世事的衝動年輕人,所以給她取了「小屁」這個暱稱;在她身邊跟前跟後、體型碩大的藍貓,我們取名為「小灰」。
小屁雖然不親小灰以外的貓,但對人類非常友善,彷彿你我是熟識多年的好友。常常可以看到附近的鄰居停下腳步,親暱地摸她的頭與背部,被摸頭時,她也會用頭頂著人的手掌,伸長脖子直到站起來,彷彿這樣可以更好地享受撫摸。
搬進位於5樓的公寓後,聽聞3樓的鄰居偶爾會餵貓,因此常看到小屁會坐在3樓公寓大門前等待,我們下樓經過她時,會像是碰到鄰居一樣,跟她招手寒暄。
也許看我們進出公寓次數多了、有了熟識感,小屁如果在一樓碰到我們,開始會跟著我們一起走上樓梯。一開始她走到三樓就會停下來,應該是想起在三樓有機會吃到飯,接著目送繼續往上走的我們。
再過了一陣子,她開始會跟著我們,從一樓走到五樓;只要她在一樓有遇見我們,不管一天進出幾次,她每次都會跟著上樓。
我們一前一後的走著,她會盡量跟走在前面的人同步,但注意到後面的人還沒跟上時,她會停下腳步,用一雙聰慧雪亮的眼睛,轉過頭看著落後的人,彷彿在說著:「嘿,加油,快點跟上。」
盡責護送我們上樓的小屁,就此獲得了「our building manager」的稱號。
開羅沒有定時定點的垃圾車,這裡也沒有集中清運。垃圾的處理,全仰賴專職收垃圾的人。將垃圾放在家門口,就會有人來取走;每個住宅街區有不同的人負責,單獨作業、或兩人作業,他們從垃圾回收獲取收益,偶爾會收到住戶的小費。
被丟棄在路旁的垃圾都會被流浪動物撕咬,亂成一團;收垃圾的人不會處理這類型的垃圾,就等街道清掃人員來清理,但可能也等不到,就一直赤裸裸地躺在街道上。
有些野貓也會走進公寓,翻找家戶放在門旁的垃圾。
最開始的時候,我都把垃圾放在地上。然而塑膠袋經常被扯裂,吃剩的骨頭被啃咬過,伴隨著其他垃圾散落一地;就算沒有骨頭也會被撕裂,只為尋找裹腹的可能性。我摸摸鼻子,將垃圾重新包裝。
某日,短時間內垃圾被撕破兩次,除了無奈,我也注意到貓咪絕望的飢餓。
我帶著原本要自己吃的鮪魚罐頭來到一樓,看到了三花貓。這時候我跟小屁還不熟,沒有幫她取暱稱,她也對我還有些警戒。
我將鮪魚罐頭倒在紙碗裡,放到門外大樹旁的地板上,接著走回大門遮簷下等待,與她保持距離。她有些遲疑,匍匐著接近紙碗,迅速的把頭湊進碗內,咬出一塊魚肉、落在碗旁的磁磚地上,彎著前腳、就著地板狼吞虎嚥地啃咬。將地板上最後的肉渣舔乾淨後,她坐在碗旁開始仔細地舔自己的前掌、接著洗臉,如此反覆。
她用來洗臉的前腳掌,本應是純白的細緻短毛看起來灰撲撲的。
『畢竟是在街上生活的貓咪呀。』我在心裡如此喃喃,想起我的貓──如今已有新的主人,不該再稱為我的貓了──她們永遠白皙的貓掌,吃完飯後,也總是悉心呵護、不斷用粉色的舌頭舔拭,接著仔細的洗臉。
我將紙碗取走,留下在原地滿足地洗臉的三花貓。
在這之後,三花貓逐漸與我們熟識,開始陪我們一起爬樓梯,爬啊爬的,爬進了我的心裡,看見她那圓滾滾的明亮雙眼,我都會忍不住地燦笑,親暱地對她喊:「小屁貓呀──,」
我們在家門旁新增了一個掛勾,專門用來掛垃圾;貓很可愛,但天天掃垃圾不是件令人愉快的差事。
小屁懷孕了。
一開始只是注意到她小小的肚子變得鼓鼓的,而她依舊每天陪我們爬樓梯;時間推移,她的肚子越發鼓脹,直到大的像是她剛剛吞了一顆哈密瓜一樣,我才終於確信她懷孕了。
孕婦小屁依舊會爬到五樓,只是爬到一半時需要停下來,大口喘幾口氣,或者側身躺下小歇──因為她的肚子已經大到無法正趴了──接著繼續向上走;我們不知道該如何勸孕婦小屁不要太過勞累,只能在抵達五樓後,趕緊遞上一碗鮪魚給她。
小屁的小孩一定會超可愛的,我充滿了期待,想像著小屁帶著小幼貓的畫面。
宰牲節假期,Med的媽媽來訪時看到孕婦小屁,開心的笑著說:
「哇,這是第三次看到她懷孕了。」
我們以為年紀尚輕的小屁,原來已經在這一帶住了四年了,而她體型壯碩的藍貓夥伴小灰,其實是小屁的兒子。
因為小灰不會跟著一起上樓,所以我們通常只餵食小屁一貓;偶爾有體力(或心情)再多爬一趟樓梯時,Med會帶著鮪魚下樓順便餵小灰,而剛爬上五樓的小屁也樂意的跟著鮪魚一起下樓。
樓下餵食難免吸引來其他野貓,小灰雖然體型壯碩,但非常膽小;其他貓靠近時,他都會開始畏縮,這時小屁會義不容辭的對其他貓哈氣、出拳,讓小灰可以安心吃飯;吃完飯後,小灰會把臉湊近小屁,讓小屁清潔他的臉。
「原來你是大媽寶。」再次看到小灰時,我這樣對他說。
假期過後,小屁消失了五周,當她再次出現時,肚子已經恢復平坦。她依舊跟上跟下,只是腹部不見哺乳的徵兆、也從未聽到幼貓的叫聲。想著小貓只是被藏在安全的地方,等年紀更大之後應該就會開始出現。
又幾周過去,我看到另一棟公寓的野貓帶著兩隻幼貓,一隻白色、一隻黑白相間,想必是幼貓季節的生存者;小屁偶爾出現在公寓圍牆上、或去鄰近的家具工坊打盹,偶爾消失好幾天,維持一樣的生活步調,也依舊沒有任何幼貓的跡象。
我想她這一年的幼貓沒能順利成長。
最近偶爾看到那隻黑白相間的小貓跟在小屁的身後打轉,這周甚至跟著小屁一起走來五樓吃鮪魚。看來是被小屁阿姨帶著出來玩了。
這間位於巴拉卡街上的公寓,是我們搬進新家前暫時的住所。大致以五棟公寓為單位,各為不同野貓群的地盤,還有野犬、鴿子、烏鴉及黃鼠狼出沒,自成一個豐富的生態圈。
相比之下,位於封閉社區的新家顯得寂廖。
與小屁熟識後,我曾興起收養她的念頭,想提供她更好的生活環境;但這意味著她會失去小灰、熟識的人類朋友,與隨興來去的自由。她在巴拉卡街上打造了舒適的生活圈,體型嬌小但氣勢強大的她,儼然是這一區的女王,其他野貓遇見她都難免畏懼。
我打消了干預她貓生的念頭。在她上門時提供鮪魚,熱天與她相遇時為她放一碗清水,珍惜因為搬來這棟公寓而迎來的短暫緣分,與嬌小三花貓的一期一會。
嗨,我是Sherry :)
2023年與我的埃及伴侶移居開羅,開始撰寫關於埃及的文章,希望透過我的文字,能帶您一起認識、探索金字塔以外的埃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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