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大正十五年

2023/10/01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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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十五年,同時也是昭和元年。

就在這一年,日本的青年訓練所成立。這是一種具有軍事訓練性質的社會教育機構,目的是讓16歲以上的勞動青年,在餘暇時間學習修身、教練等科目。修身科就是公民課,教練科就是基本教練,也就是軍訓課。修畢這兩科的青年,可以開立修業證明書,以縮短服兵役的時間,也就是役期折抵。

由於教育對象重疊,青訓所與實業補習學校整併,變成了青年學校。直到昭和10年,也就是1935年,青年學校才開始招收臺灣人。阿公則是在昭和19年取得了「遞信特設青年訓練所」的修業證明書,該書類的末尾還註明了「請於徵兵檢查的場合向徵兵關提示此證」(順帶一提,「徵兵檢查」仍是臺灣兵役體檢的正式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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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阿公是很有可能被拉去當兵的,或理應被排入軍隊徵集的梯次。由於阿公參加的不是一般的青訓所,而是「遞信特設青年訓練所」。我的推測是,他當時已經有郵差的工作,並被要求就讀青年學校。為了折抵役期,他申請開立了一張青訓所的修業證明,這也成了阿公年輕時期就從事郵務工作的證明。

國民政府來台後,阿公因為「曾經郵電通訊技術訓練合格」,派任白河郵電局。他做到局長退休,左鄰右舍習慣叫他「洪局長」。

關於洪局長的日文能力,跟他為什麼拿過黨證一樣,向來是個謎。阿公日文應該不差,但我印象所及,從沒聽他完整講過一句。有次,我在練琴時,學到一首日本民謠,拉著阿公問他會不會唱,阿公指著我的小提琴狂搖頭,說這洋東西他根本不懂,我指著樂譜,試著澄清只是想問他是否認識這首曲子,最後還是沒聽他唱幾句日文歌詞。

倒是有一次,在阿公生日宴上,表姊拿了餐廳的點心給他,上頭用片假名寫了「ハピネス」(Happiness),阿公毫無猶豫用台語回答「快樂」。想來昭和時期Happiness這個單字就傳進日文圈了。又或者,阿公的英文能力也是超乎我的認知。

ハピネス

ハピネス

在阿公大去之前幾個月,曾發生過食不下嚥的情形,直說阿嬤來接他,還帶了金童玉女。聽到這些話的媽媽趕緊回說:阿嬤只是來打招呼而已,先別對她走。送醫院的某天,阿公特別清醒,甚至能和大家對談。當媽媽問他阿嬤有沒有再來看他,阿公笑著點了點頭,還說阿嬤交代了一些事情,只是天機不可洩漏,不好說太多。

這的確也是阿嬤會做的事情。她嘴吧愛叨唸阿公,但手腳卻是默默打理好大小事。家人總以為她會比阿公晚走,後來果然不放心,先上去款好飯菜了吧。

我永遠也忘不了,同時此生大概也學不會的,就是阿公那低調內斂,且深藏不漏的睿智。他總是比大家想到往後的好幾步,在大家都還在狀況外時,就把事情安排得妥適穩當。縱使在病榻上,當我報告某件事情時,他仍然一語中的問向含糊其辭的部分。直到今天,我都懷疑到底哪些事,阿公其實默默看在眼裡,只是裝作不知道。

阿公雖然近乎百年,卻沒有很刻意。走得時候,爸爸和姑姑們都在身旁。

生於大正十五年,逝於民國一百一十二年,他老人家,享耆壽98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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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洪‧里本斯坦的個人專題頁。洪君是一位抱著鍵盤,試著在這個邁向終焉的世界努力求生的咬文嚼字者。 理論上,洪君的小說都揮發佈在《獻給庸俗的我》,與其他創作夥伴一同發表。那這裡呢,就放一些隨心所欲的短文或時事評論吧。那有沒有可能出現野生故事呢?也有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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